“这么高,应该是模特吧……”
破碎的言语顺着钻进他的耳蜗,让人更心烦意乱了,脚步也不由加快,几乎是逃到了出站口。
光球还在喋喋不休着,没感受到叶藏心头的焦虑。
在过去的两年中,他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高敏的、神经质的、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让他吓白了脸,像无根的浮萍,孤独地游动着,没有找到依靠,今天在这个安全屋,明天又被贝尔摩德领到别处,还会被推到最讨厌的社交的宴会上……
喝得酒也变多了,却一直不能回国,只能……
像被摧残过的花朵,成了惊弓之鸟,却也出色完成了组织的各项任务,被嘉奖似的,终于能回国了。
“整整两年!两年!”说到这个,光球都要吐出彩虹了,“好不容易逃离了满100就变质的魔咒,标记了看上去不会恶变的人,结果,一个都没刷满就被拽离目标,明明在组织里,却连阿阵的面都碰不到,也太离谱了!”他控诉着倒霉催的现状。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忍不住辩解道,“都是boss的意思……”
其实,以他的超级大脑,转一圈就明白了boss的想法,无非是不满于他躲在Gin的身后,不正面参与组织的事务,这不符合boss的期待。
过去,也不是没有递出过信号,让他单线搜集资料、制定计划,与朗姆对接工作,自己却装聋作哑,像没看懂,鸵鸟般活在封闭的世界中,甚至让阿阵帮忙,递出些消息。
惶惑地想:“果然是惹怒了boss吗,一直没有按照他的想法成长,就用雷霆手段把我们拆开,丢到贝尔摩德那里……”
boss是无法忤逆的,只是,无法避免的,对阿阵也产生了如同果酒气泡般,一粒结着一粒饱满的酸涩情绪。
‘就算是boss的吩咐,两年来一次不见也太……’
他为打心底冒出的念头感到羞耻,胡思乱想中,找了无数个理由鞭挞自己:boss的命令是绝对的,对阿阵尤是,他不可能违抗;躲在阿阵身后时总想着逃离,要独自生活,等真有了机会,却贪恋起他高大的身躯与宽广的后背,怎么看都太厚颜无耻了吧,我简直是苍蝇、蟾蜍,是恶心的毛毛虫都不如的生物……
为不合时宜的女气的想法而黯然神伤,心底深处,又再一次确定了,像我这样的人,是无法独立生活的,必须攀附着什么……
来日本后,久别故土的喜悦没维持十分钟,就被另一种仓惶的情感取代了,连背影都变得落魄起来,配上他高挑的身段与易折的腰,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吸引人的、楚楚可怜的气质,连他拖拽着的行李箱都变得碍眼起来,滚轮咕噜噜地在机场大厅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滑动。
身后是蠢蠢欲动的,散发着兽性的男人,萦绕着雄性荷尔蒙,想是否上前搭讪。
“叶藏老师”强有力的呼唤划破哀愁的阴云,到达口,小庄双手抵着一米高的围栏,以前国手特有的热血与饱满,呼唤他的姓名。
跟驻扎在美丽国,一直不得回的叶藏不同,麾下仍有不少国内摄影师的职业经纪人在过去两年中当起了空中飞人,美丽国日本两头飞。
固然,小庄有些人脉,只在这蕞尔小国罢了,放到国际上是完全的新人。
不过,他身上有股不屈不挠的意志力,社交礼仪、关系网络、乃至一口地道的英语,一座座高山在半年内接连翻越,竟在白人独大的美丽国闯出些许名堂。
这其中,固然有贝尔摩德的功劳谁都不知道,她与叶藏有怎样的渊源,旁人看,像对可心的情人,费心费力引入社交圈,牵线搭桥,介绍资源,将一介日本摄影师推向好莱坞与一线时装杂志的大舞台。
小庄是受益者,帮叶藏消化那些塞满的、几乎要溢出的“营养”,一点一点梳理脉络,勉强吃下了。
但在那当中,闲言碎语充斥美丽国名利场的角落,正如同对野口大海与叶藏关系浮想联翩的日本,淫/秽而色情的打量、贴着皮肉的黏着视线、耳鬓交换的闲言碎语,诉说着贝尔摩德与大庭叶藏的私情。
“简直像从《蝴蝶夫人》里走出来的那样。”
“完美的日本妻/子。”
“没想到,那个莎朗也有黄热病。”
“她的丈夫已经死了。”
“真的不能介绍给我吗?他需要一个男人。”
“听说克莉斯也很喜欢他。”
“登堂入室,还是……”
“怎么可能,克莉斯的性子,什么都要跟她母亲抢……”
传出了些反伦理的、没有道德的言论。
好在,这些还没传到日本大舞台。
*
热情地接过右手边的拉杆箱,小庄先汇报了情况:“东都大的结业证书已经下来了,好在您离开前课上的七七八八,剩下靠网课也补齐了,论文的分数虽然不高,通过还是没问题的,在最终延迟年前拿到了毕业证,那可是东都大,肄业就太可惜了……”
“不过,还是要求您亲自去拿毕业证,问了好几回能不能代领,抱歉”
“没关系。”这是叶藏最常说的话三句话,“没关系”“对不起”“谢谢”。
小庄拖着行李箱,在人群产生骚动前脚步走着,带叶藏在愈演愈烈的汹涌人流中杀出一条道,隐约听见群众中传来“是他吗?”“叶藏老师?”“人不是在美丽国吗”之类的声音。
在美丽国,不仅履行了摄影师的本职工作,还跟得了木村伊兵卫奖的蜷川实花一样,从镜头留影瞬间,转向了一段故事。试水拍剧,不到二十分钟的短片记录了一个光怪陆离、美轮美奂的世界,剧情似乎有些薄弱,画面却着实美丽,贝尔摩德找了些圈内的熟人写影评,被认为“很有东洋韵味”在美丽国的潭水中泛起了一些水花。
世界影坛在美丽国,日本国内的风向除了大河剧与任侠影片外,还是很受外部导向的,于是又狂吹了一阵子“在美丽国备受好评的出道作”云云,更别说本人还出现在了镜头下。
在镜头可以触及的,四四方方的空间中,他像一个无比香艳的梦。
国内引起的骚动不再叙述。
所以,按照小庄一开始的想法,他是应该走特殊通道,秘密回国的,不过,叶藏形单影只,也够“秘”了,最后终于被说服。
把他塞进保姆车后,小庄委实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到这里应该算安全上垒。
两年不见,他也鸟枪换大炮,不是那辆稍显寒酸的狭窄丰田,而换成了更宽敞舒适的埃尔法。
还是丰田系列,却是保姆车。
“先去哪里呢,叶藏老师?”小庄有些摸不准,一般人火了之后,总喜欢在各地置产业,轻井泽的别墅、眺望东京湾的港区塔楼、北海道的滑雪屋,却没听说叶藏老师买房产呢。
似乎一直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在美丽国时也是,偶在租住的屋子里遇见莎朗.温亚德,对方像在自己家一般地自如,旁敲侧击问“是租的房子吗,叶藏老师”,只能得到支支吾吾的回答“是朋友的房子……”
每当听见这样的话,小庄在心里哐哐撞大墙,内心几乎要留下血泪了,叶藏老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