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芒微怔,感觉到手指被桃羽握紧了。
“你内力的确不如那两位客卿,但要真的打起来,我相信活下来的那人一定是你。但……”桃羽顿了顿,笑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跟着我深入险境,死了便死了。但你不能死。”
白芒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不是桃羽不需要她,而是她不能有事。
桃羽接着道:“你可得好好的,陪我走完这一段复仇之路。”
“白芒,你很重要。”
桃羽握着白芒的手,掌心与她的掌心相对,轻轻摩擦,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手掌纹路。
白芒猛地抬头与桃羽对视,她很开心,心脏雀跃地跳得很快,也因此她看得很仔细,没有错过桃羽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然而不过一瞬……白芒眸中刚点燃的那一小团火,就这么灭了下去。因为她看得很清楚,桃羽说话时,看的仍然不是她,桃羽眸中映着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她背上的那把龙吟剑。
桃羽眸中映着笑意,却不是在对她笑,而是昨晚那般翻涌着癫狂情绪的笑。
这几年里,白芒将白天行的手札、还有留给她的那封信,翻看过无数次。
她基本已经猜到,白天行信中所写“白魔令”的阵眼,指的是什么。
是她,白芒。
桃羽想要复仇,想要拿到白魔令的宝藏,的确非白芒不可。白芒对她而言,的确很重要。白芒的确不能死。
只一瞬,白芒忽然间,就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甚至可能在两年前,桃羽第一次对她说出那句“你是珍宝”时,心中便是这样想的。
白芒的脑袋倏地一片空白,手掌变得冰凉,嘴唇轻轻地颤着,原本樱色的唇,血色竟退了一半。而方才还说着“你很重要”的桃羽,竟丝毫没有察觉。
桃羽不知什么时候起身离开,继续和那两个客卿商量复仇之事去了。
白芒一个人坐在山顶上,双手抱紧膝盖。初夏的雨说来就来,原本万里无云的晴天不知什么时候黯了下去,灰云压顶,狂风呼啸。
下雨了。
白芒没有动,她将脸颊埋在膝盖中,一片噼里啪啦的雨声中,轻轻哭出了声,也没人听到。冰冷的雨水从脸颊上流过,湿漉漉的,和泪水混在一起。
“姐姐……”白芒觉得心好疼好疼。
……
白芒在山顶坐了一天,垂眸看着山间云起云落,阳光一次次从云层中洒出来,到后面一轮烈焰般的圆日挂在云端,渐渐隐匿在云中,暮色洒满整片天空。
一转眼就是傍晚了。
今天一场忽如其来的大雨,让白芒浑身湿了个透彻,又一点点被呼啸的风给吹干,现在她身上已经看不出一丝淋过雨的痕迹。
白芒抱紧膝盖,蜷在山崖边,脑袋一片混乱。
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态面对桃羽了,甚至现在,一想到桃羽两个字,就觉得心里轻微刺痛,喉咙处也蔓起一股窒息的紧涩感。
白芒第一次觉得,喜欢一个人太累了,尤其是……
她不仅不喜欢你,只是将你当做复仇的工具而已。
她闲来对你说的情话,送你好看的花儿,与你在床上温存,不过是……闲来无事,逗逗乐罢了。
“姐姐……”
“桃羽……”白芒念着桃羽的名字,又一次染上哭腔。
白芒不敢起身回到教中,但蜷缩着埋下脑袋,将脸颊埋在膝盖上,看着眼前一片漆黑的同时,她心里又止不住地……升起一股隐秘的期待。
如果桃羽来找她,她就乖乖跟桃羽回去。她会努力地忘记今天想的所有事,直到……直到桃羽拿到白魔令中宝藏,彻底复仇成功的那一天。
她会很乖的。
至于那之后,若是桃羽还愿意将她留在身边,她便陪伴桃羽左右。她很小的时候就发过誓了,桃羽对她的恩情,除过生死相随,她再没有别的报答的法子了。
但若是桃羽要将她踢开……她便走吧。
她很乖的。
白芒胡思乱想时,始终紧紧咬着唇,一不注意,就感觉到一股钝痛感。昨天桃羽咬出的伤口还没愈合,有腥甜的血丝从舌尖蔓至嘴中,扩散开来。
她轻轻呜咽一声,抱紧了双腿,不动了。
暮色越来越淡,夜色降临,山顶上只剩一片漆黑。
白芒孤零零地蜷在那儿,远远看去小小的一块,显得异常可怜,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猫咪。
她等了不知多久,脑袋里思绪一片混乱,以至于有人脚步声接近过来,她都没有注意到。直到一只手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膀,她才一下子抬头看过去:“姐姐……”
看清身后的人后,她的声音立马若下去,眼中的光也熄了。
红苕单手提着一盏红灯笼,站在她身前,正弯腰唤她。
白芒捏出一个温和的笑:“红苕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一天都没瞧见白姑娘,方才经过白姑娘的屋子时,也没从窗缝中看见烛光,担心之下,便到山中寻你来了。”红苕笑着问,“白姑娘是在此处练武么?”
就连红苕发现白芒不见了,都会担心地四处寻她。桃羽呢?
桃羽是根本没有发现,还是一点儿也不担心……?
白芒忍住鼻尖酸涩的感觉,脸色不变地点头:“嗯,我才练完武,休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