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只是错觉吗?
是错觉的。
白芒告诉自己。桃羽,在雪地中捡到她的桃羽,为她报仇,教她武功,陪在她身边四年的桃羽……怎么可能陌生。
白芒想,她之所以会被眼前一幕震撼到,觉得遥远,觉得陌生,大概只是因为……她太担心了。
桃羽分明受了伤,神色却像一匹恋战的孤狼一匹接近失控,几乎癫狂,眼底只剩下血色的孤狼。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桃羽洗干净脸上血渍,终于回头看白芒一眼,她舔了舔唇,眼中兴奋的光不但没有消下去,反而更盛了些:“白芒,我再出去一趟。”
桃羽的声音都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压得极低,很哑,像是从嗓子里发出来的。
她接着道:“白芒,我有些渴,你烧一壶茶,等我解决掉那个蠢货,很快就回来喝。”
她轻笑:“很快的……!”
不等白芒答应,桃羽的身影就消失在院中。白芒看着月光下空荡荡的院子,单手摸向心口,心脏仍在不安地跳。
心又空了。
桃羽方才一次没能杀死目标,又去第二次。白芒想阻止她,可是桃羽人已经没影儿了,她唯一能做的,只是乖乖待在小院里,听桃羽的话,替桃羽煮好一壶茶。
白芒听话地走到茶炉边,心不在焉烧一壶茶。
这段时间,她的情绪好像只受桃羽牵动,心绪从欢欣雀跃到空寂孤冷只在一瞬之间。每一次起伏过后,都伴随着近乎麻木的疼,说不出地难受。
……
离开小院后,桃羽径直向西南方而去。
她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连一丝残影都看不见。她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浅浅的笑,眸光闪烁,带着丝疯狂的味道。
与此同时,长安城中某处,一个身影佝偻的老人站在屋檐下。四周灯火很黯淡,映在老人脸上,显出几分诡异,他的鼻子往下塌了一部分,左侧一片淤青和血色伤痕混杂在一起,显然是刚被打伤不久。
除此,他的衣衫也被割破,隐约可见树皮般粗糙的皮肤上,有很长一块血痕,划过胸口。他的肋骨断了一根,心脏也差点被刺穿。
然而最诡异的不是他身上的伤,而是他满头白发,显然已过花甲之年,已经到了半截身子都入土的年纪,可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后,竟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老人艰难咳嗽几声,他用手捂住唇,乌黑的血咳在手掌心上。
他低头看着手心的血,混浊的眼珠一转不转。他近些年过得不算好,可也从未有一刻像今天这般狼狈。
他前半生征战沙场,为白国立下赫赫军功,回京时不过而立之年,圣上奖给他的财产,已经够他挥霍一辈子。
接下来几年里,他过得很顺遂,家财万贯,娶妻生子,在朝中权势也越来越高。
但他依旧觉得不满足,想要更大的权力,更多的财产,更响亮的名声。
于是他开始做权臣,贩卖私盐,贪污军费,什么都做过。近些年朝廷乱象横生,他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只是到了晚年,他运气不好,不知怎么被长公主盯上了,一脚将他踢出朝堂。他的儿女也都是些不孝的,从此几乎没来他府上拜访过。
他一个人孤寂地在这座院子里呆了好几年,今日终于有人前来敲门了。
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他看着觉得很亲切喜欢。
只可惜,小姑娘是来杀他的,那么他也只能杀了她。
他一生杀人太多,也不是没人来找他复仇过,只是都被他斩于刀下。他年迈了,腰都挺不直是不假,可他整整浑厚九重内力,也不假。
他刚看见那个小姑娘时,还亲切笑着说:“放心,一下就没知觉了,不会疼的。”
那个姑娘歪着脑袋对她笑,笑得很甜,她说:“不,会持续很久的,身体各处都会疼,直到天明。”
他没听明白小姑娘的话,只以为她害怕了。是啊,就算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复仇,死到临头之时,还是会怕的。
然而下一瞬,他就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少女出手了。
她还未动,磅礴真气就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在他身上。少女年龄那么小,一身真气竟比他还要浓郁!
他毕竟老了,太久没有与人打过架,身子骨反应速度早不如从前。他还未动一下,少女就一拳朝他面门而来,少女长得那么甜,让人想到初春随风摇曳的白色梨花,可她的拳风却无比暴戾。
一拳竟有排山倒海之势。
下一刻,少女的拳便轰在他的脸上。
他狼狈后退几步,趔趄地差点没站稳,他吐出一口血,除了血,还有两颗门牙。他的胸肺里涌起一阵钝痛。
挨了少女一拳,他终于找回了些昔日在战场杀敌时的感觉,真气迅速凝结。
他抬头淡然地对少女笑:“武当八卦拳。咳咳……姑娘能否告知,老夫什么地方得罪武当了?老夫赔罪便是。”
他太久没离开长安了,竟不知武当何时出了这么个少年天才。
不,这何止是天才……!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功力,简直近乎妖孽啊!
“武当?”少女笑着挑了挑眉,暖色灯火下,她的皮肤白皙如雪,左眼下一颗泪痣如妖冶燃烧的暗黑色火焰,她的声音是甜的,“你说错了,我和武当可不熟呢。”
“要不?你再猜猜?”
桃羽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便自她腰间闪过,她左手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一把漆黑短刀,刺向老人心口处,右手呈手刀状,径直砍向他的脖颈。
她行动如闪电,根本不给他一丝喘气的机会,真气裹挟着漫天杀意再度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