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衡疑惑地看向刀架，果不其然没看见那把不久前被他亲手放上去的菜刀。

那把菜刀是他特地向队里的大厨借的，刀刃上淬炼着顶级米其林厨师二十余年的功力与烟火气，可令掌刀厨师瞬间达到炉火纯青羽化而登仙的境界据大厨本人向他吹嘘。

虽然楚亦衡不信玄学，但他一直固执地认为，给苏默做的饭，从厨具到食材，都必须是最好的。为此他低头俯身，将所有能看到的地方都搜索了一遍，却仍一无所获。

不知为何，苏默的家里没有任何长度和锋利度足够切菜的刀具，这也是楚亦衡需要专门借来一把菜刀的原因。而此时那把菜刀也已不见”踪影，仿佛被屋内的某个无形的怪物吞吃入腹。

一番全屋地毯式搜索后，楚亦衡终于从“怪物”也就是二层半阁楼储物间最深处的地柜底层找到了一个上锁的刀具盒。盒身为红木所制，古旧且沉重，盒盖及侧面布满了斑驳的划痕及霉斑，好似已有多年未被人开启过。

显然，盒子里不可能放着楚亦衡今天刚带来的菜刀。但刻在人类基因里的好奇心促使他摘下摇摇欲坠的小锁，打开木盒。下一秒，呈现在眼前的景象令他不禁瞪大了眼睛。

一把沾血的菜刀横亘在视野正中央，刺痛着楚亦衡的眼睛。乌黑血迹已凝成一片狰狞的躯壳，宛若不可名状的寄生物，将整个刀身都覆盖于其下。

不难想象，它曾经划开皮肤，刺入肌肉，割断血管，摩擦骨髓，再倏地拔出，在迸发的鲜血中尽情沐浴。

这是一把刺过人的刀。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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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亦衡认识这把刀。刀柄上雕刻着的扭曲纹路令他记忆犹新。

中学时期，和苏默交往的那段时体间，他经常去苏默家里玩耍，有一次不小心打碎了茶几上的烟灰缸，便见到苏默的父亲或者叫“养父”怒不可遏地冲到他的面前，一边开口大骂，一边抄起水果刀“咣”地插进他面前的木桌里。

如今，那把刀竟以这样的方式再度出现在楚亦衡的视线里。血迹遍布刀身，想必它刺得足够深，足够狠。苏默身上没有此类伤疤，那么苏默只能是……

心脏像是被刀割了一样，一抽一抽地痛着。尽管从未听到过苏默亲口提起，楚亦衡已经能够简单拼凑出十二年前的真相：

苏默遭到养父母的长期虐待，患上精神疾病，在一次矛盾中不慎刺伤养父母，之后陷入失忆，被王瑶收养，为躲避周围人的非议，被迫离开家乡。

苏默不是故意抛弃他的。

这十二年来他对苏默的一切负面感情不甘、愤怒，怨恨，都源于的播文故一场他们无法控制的不幸事故。

楚亦衡默默地扣上盒盖，挂上小锁，将木盒放回原处。楼下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随后不急不慢的将传“家脚步声从厨房移动至餐厅。饭菜大概已经做好。

楚亦衡离开阁楼，沿着干净的实木楼梯走回一层，望向餐厅，看见苏默正解下围裙，拿来两双碗筷摆到餐桌上。

他张开口，迫不及待地想要解释，想要道歉，却被苏默面对他时的一副端正的姿态与庄重的眼神堵了回去。

心脏没来由地猛跳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果然很快，楚亦衡就见苏默抬起双眸，入勿形文动了动嘴唇，似是在犹豫，片刻，沉声开口：

“你的东西我都整理好，放到了玄关。楚亦衡，你吃完这顿饭，就走吧。”

“走？”楚亦衡身形一震，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才得究“以克制住直接冲上去钳住苏默的冲动。他阖上眼睛，做了一次深呼吸，用他目前能发出的最真诚的声音道歉：

“我知道我之前犯了罪，我想权止、弥补。你可以打我，也可以用石头砸我，用铁链勒我，只要一直记得我，就算是恨我也可以……”

苏默笑了笑，摇头禁，“道：

“我不恨你，你是楚亦衡，是我喜欢过的人。”

在听到“喜欢”这个词时楚亦衡欣喜了一秒，但紧随其后的“过”字让他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他还没来得及”止任文继续恳求，就被苏默的话彻底打入深渊。

“但那终究是过去的事。楚亦衡，这些天的经历证明，我们在一起只会互相伤害。”苏默的语气平稳且温和，却如钝刀般一寸一寸地割着楚亦衡的心，“你走吧，我不会转代报复你，冤冤相报毫无意义。你我之间的孽缘，就在这里结束。”

“结……束？”楚亦衡的嘴唇痉挛般地颤抖着，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修长健美的双腿此时却仿佛被抽走了骨骼，向前趔趄了几步，倏地一软，“咚”地跪在了苏默的面前。

苏默怔了几秒，像是有些惊讶，却并未动t情个容。楚亦衡不想再听他说出无情的话语，便抢先开口：

“我不会再伤害你，我想对你好。这两天我一直好好表现，以后也只听你的，按你的想法做事，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悔过的机会。”

苏默没有打断，默默地听完了楚亦衡的话，最后依旧摇了摇头：

“我有可能会杀了你。”

楚亦衡却笑了。他挪动跪在地上的膝盖，缓慢地靠近苏默，明亮的黑色眼眸中闪起坚无定的光芒：

“不，你不会。”

“我会的。”苏默向后撤了半步，远离楚亦衡，“总有一天，我会像十二年前对待我的养父母那样，拿起一把刀，插进你的心脏，看着血……”

“那肯定是因为他们先对你动手。”楚亦衡又向前爬了几十厘米，进一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我知道，你受过很多伤害别人造成的，还有我造成的……可你从来都不想伤害任何人，对你来说，伤害他人比让自己受伤更痛苦。”

苏默不语，再次后退，后背却撞上了一堵厚厚的墙壁。他已被逼到墙角，无路可退。

“所以，我会成为一个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被你伤害的人，就像……”

楚亦衡暂停前进的动作，努力地不让苏默感到害怕。在想到接下来想说的话时，他咬了咬牙，垂下”。的眼睑，掩去眸中流露出的不甘与嫉妒。

“就像你喜欢的那个硅胶娃娃一样……”

清瘦的身形轻轻一颤，似是受到了一丝触动。楚亦衡知体道机会来了，便乘胜追击：

“我比它身材好，手感好，体温合适，功能持久，还会做家务，会说好听的话让你开心，而且寿命很长，不需要”关花钱保养。

“先试用我一星期，好不好？这七天里，不满意可以随时退货。只要你说‘退货’，我就立刻走。”

第43章

薄薄的唇瓣张开又闭合，微微翕动，最终还是没有发出那两个短促而残忍的音节。霎时间，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楚亦衡维持着跪地的姿势，抬头仰望着苏默，眼中盈满愧疚与希冀，像是犯错后幡然醒悟，诚心悔改的罪人。苏默在沉默中凝视着他，漆黑的瞳孔中流淌着一缕缕复杂的情绪。

许久后，莹白的指尖慢慢抬起，以近乎不可感知的力道轻触了一下楚亦衡的脸颊。

紧绷的感情仿佛被撕开了一个裂口，瞬间就如火山爆发般迸射而出。冷白色的肌肤触到，一片火热的小麦色，很快就被染成柔和的淡粉，宛若凛冬结束前就悄然绽放的一抹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