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1)

“什么马仔?”

她指着经常跟他课题的研究生,“他说是你马仔。”

那男生拿影像片子把自己挡住,半透明的黑白后显出他笑个不停的傻样。

看来下午他们聊天氛围很好。薛尔惜从来很有男生缘,容易与男生称兄道弟。

“人家将来是正经的临床医生,”温柏义将手术费的签字单往“马仔”桌上一搁,提醒他,“明天早交班让他们签一下。”

他下午一直在台上,没空将明信片仔细看几遍,这会尔惜在,又喋喋不停,他手揣在口袋点动,由办公桌上拿起将车钥匙塞进她手里,将她拉至办公室外低声道:“你开我车回去。”

尔惜看着掌心的钥匙,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对不起,我忘了你没开车来。”他这样说,好像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没走成的。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却把话语里的亲密关系切割干净。

薛尔惜无语:“什么呀?”

“我看会文献再回去。”

“温柏义!”

“我等会坐公交车回去。”

拨了拨汗湿的头发,他一头扎进值班室配备的浴室。刚刚做手术他热死了,护士给他擦了十几次汗,嘲笑他怎么跟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似的。

主任说他可不就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嘛。

他沉默,下颌在口罩里咬紧,将收到明信片的乍喜憋回去。

他已经不是小伙子,怎么能因为收到信件,这样慌张?

*

南澳岛成套的明信片取代秦苒原先结婚照的位置,她枕在它旁边睡了两夜,终于在一个孤枕难眠的深夜,挑出深蓝海景的一张,提笔在上面抄了首诗。

断断续续的海风,无边无垠的大海,烟雾缭绕的海天交汇,那一句“一夜苦风浪,自然增旅愁”反复盘旋。

明明不是这样的,为什么那么美好的南澳岛最后涌上的是“苦风浪”。

她想把那句诗句换下来。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也不知道怎么,他打开微信,想告诉她收到了,告诉她自己搜索了全诗,有点没看懂,能给他解释一下吗?

编辑完又删掉了。

他笨拙地想,也许这是个暗示。24、08

秦苒没有想到会收到回信。

在微信对话框漫长死寂后, 她上网查本市明信片几天到达,很多网友分享寄丢经历。她懊恼地想,是不是寄丢了?或者寄到医院收发室, 但他没去拿?再或者,明信片被他老婆发现了?

秦苒后悔了。

她不应该寄明信片的,就应该让南澳岛的事结束在南澳岛,按照她离开南澳岛时的想法,这只是一/夜情, 而非婚外情。

婚姻里的麻烦事儿不是生个孩子就能解决的,也不是跟谁睡一觉就能忘却的, 她在痴心妄想地躁动些什么。

浪漫的时效性是会过去的, 就像她和徐仑的,和温柏义的也不例外。

思想工作这样对自己做了小半个月,秦苒度过了比得知怀孕还要痛苦的半个月, 秒针的转动都能听见。好像心死了两回。

直到有天, 师傅说有她的挂号信让她带身/份/证。她揣着蹦跶的心跳冲到学校门口,奔跑时, 她心中闪过一丝惊喜, 在看清信封上的隽逸字体后,她快步遁至铁栅栏旁,双手捂住脸, 像个傻子一样哭了出来。

那刻她确定, 她对温柏义的期待和幻想早就高于了她的可控范围

温柔的秦老师:

好久不见。

这里是温柏义。

上学时候有想过写信, 高中同桌经常跟笔友写信, 还让我去传达室替她拿过信, 也收到过暧昧的信(不许笑), 但真正实施起来竟是而立, 提笔时很肉麻,仿佛在做小朋友的事,又很浪漫,深夜给一个女孩写信,还是一个漂亮女孩,拿笔都抖。

上次见你,有些憔悴(查字典才知道怎么写 高知文盲),记得你说喜欢跑步,等身体好些记得多跑步。我有想过,你跑步是将头发扎起来还是放下来,如果放下来,那长长的卷发迎风甩动(我想不出其他词了),应该很美。

前天给明明插队安排了趟手术,他高考结束我也去美国了,他非要我操刀,决定高考前解决了。我拿出美容院级别的态度认真缝合,今早就绷线了(割后容易敏感),他疼得龇牙咧嘴,联系我时似乎有些抱歉,我安慰他,聪明的男孩子有你这个精力,很好,你得珍惜。

写到这里,重读一遍,像个小学生,那我来聊聊成年人的话题吧。

那天告别时,我说我想收到论文录用的邮件,两周前收到退修邮件,我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思索应该如何告诉你。发微信不好,毕竟你当时不想加我微信,态度非常决绝,我不想被拉黑,所以在此告诉你这个喜讯。

明信片很美,但不如真实的南澳岛美。等我遇见国外的海,我也给你寄一张。

不知这封信何时会寄到你的手上,上网查过,有些网友表示平信与明信片等邮寄速度慢,有走丢可能,我冒昧之下选择了挂号信,希望不会打扰到你。你上趟的诗说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那是因为选择面小,他们那时候一生都认识不了几个人,具体时代具体分析,如果我选择平信,或者你选择平信回信,我想,我会急死,恳请秦老师一定要用挂号信回我。

敬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