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开始他和许容之间的认识,是许容先挑起的。
许容愣了下,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这个,但还是听着,没有打断他。
“从初中到现在,我和哥都认识那么久了,”宋瑜攥了攥手,稍微别开眼睛去看外面的树杈,继续说,“那个时候我比现在还要差劲,我本来身上什么闪光点都没有,可哥离我近点,我就觉得哥身上的光也沾了点在我身上,好像我也变得好点了。我经常想,如果我晚点认识你就好了,让你认识好一点的我,说不定会不一样。我认识哥几年了?五年了。”
他顿了顿,低声说:“我喜欢了哥四年。”
许容眼神动了动,扣住了他的手,宋瑜的手仍是有些凉,他轻声说:“我也喜欢小瑜啊。”
宋瑜心软下来,他几乎不想去说后面的话,可表面的温存摇摇欲坠,他心里甚至生出了点埋怨,如果许容对他差一点,他不至于那么愧疚,不至于难过他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差一点呢?为什么就是自己是恶人,是拖一切入泥淖的人呢?
“哥,我一直都觉得吧,我有得很少,我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什么都得不到,无论是爱与尊重,我都得不到,”宋瑜笑了声,终于看向他的眼睛,眼角发红,声音有些沙哑,“可我以为我得不到的东西,后来都还给我了,还给了我许多,许多份。”
他看着许容的眼睛,那双清澈好看的眼睛,轻声开口。
“哥,你知道我和别人上床过的,对吗?”
就这么说出来了,轻飘飘的砸出个洞来。这几个说出口似乎也没那么难,宋瑜又低下头,盯着地板砖,声线颤抖:“……那天晚上,你问我有没有想你的那个晚上,我仍然在和别人做,你都知道的,对吗?”
说“是”或者“不是”,都没什么关系了,至少他没再撒谎了,他给许容看真实的他了。
可许容却是沉默,长久的沉默,一句话也没有说。
许容没有表露出惊讶来他知道。
宋瑜眼眶里有水意,他说:“你一直都知道的话,为什么要忍着,你知道我不是只喜欢你,我滥情花心,谁给我爱我就能喜欢谁。你可以和我说的啊,就算骂我也没关系,骂我’你怎么这么恶心’都行,你一直让着我,什么都让着我,可我不需要你一直让着我,你别这样对自己,你又不是非我不可,哥。”
他如邱年所说的那样,他想听许容说的话,他想让许容做决定。
但许容仍是一句话不说,垂下眼睫,看不清眼神。
争吵往往不是一切无力的来源,沉默才是,他摸索前进,路是许容给的,可灯一盏都没有亮起来,周遭黑暗,雾气反而更重,他能听见呼吸声,可他听不见话语。
邱年教他怎么做了,却没教他怎么应对这样的情况,宋瑜只会照本宣科,只会“应试”般地坦白,可现实情况却是变通,他有些慌张,乱得很,自暴自弃般继续说下去。
“除了那次的人蒋致、方野,”宋瑜有些哽咽,“蒋致和方野,我也和他们上床了,哥,我和好多人都上过床了,我喜欢他们,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
“别说了!”许容倏地打断他的话,抬起眼看着他,宋瑜第一次见许容露出这样陌生的眼神,嘴角也没了笑意,近乎是冷淡地看他,说,“你和我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是想让我做什么?”
“那如果我说,我就是非你不可,那你要怎么做?”
宋瑜使劲摇了摇头,眼眶发红:“哥,你别这样。”
“你要我怎么做?”许容又重复了遍,“你要我放你走,离开你,断绝掉这里的一切,对吗?”
宋瑜心脏发疼,他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张了张嘴,许容却倏地将他抵在墙上,发出声闷响,宋瑜痛哼出声,一句话都还没说出,亲吻便直接落了下来。
亲吻该是表达喜欢的方式,亲密、缠绵、放纵与欲望,可许容只是发狠般地亲他,唇齿间甚至都有轻微的血腥铁锈的味道。
事情不该成这样的。
宋瑜茫然地想,他听邱年的了,他将所有都告诉许容,他想听许容说话,听他的看法,可他一言不发。于是他终于惹怒了那个好脾气的许容,一切都划离与原定规划好的轨道,彻底分崩离析。
宋瑜含糊啜泣地叫他“哥”,可许容只是亲吻他,按着他的后脑勺,掠夺走呼吸与体液,咬着他的唇瓣,宋瑜喘不过气来,推搡间,他隐约听见了脚步声杂乱。
有人来这儿。
宋瑜着急了,又去推他,许容刚放开他,宋瑜便余光里看见了两道人影。蒋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方野跟在他身后,宋瑜脑袋“嗡”的一声,怔怔的看着蒋致冲了过来,掀起了拳头,面容阴沉,语言像是从牙缝中挤出。
“操你妈!”
第55章 9-4
9-4
蒋致一拳砸在许容脸颊时,宋瑜脑子里处于一种空白的状态,他大口地呼吸着,浑身还在发抖。方野在蒋致身后,揽过了宋瑜的肩膀,把他一把拽了过去,似乎问了他些什么,宋瑜却一句都没听清。
许容被打的脸侧过一边,头发有些乱了,他轻飘飘地垂下眼,大拇指抹过嘴角,指腹上清晰的留有血迹。
“老幺你也敢碰,”蒋致语气含着明显的怒气,“活腻歪了吧。”
宋瑜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倏地看见许容也举起了拳头,干脆利落地直接揍了过去。拳头砸在蒋致脸上,发出闷响来。
“谁活腻歪了?”
宋瑜从来没见过许容发脾气,他人性格很好,总是和和气气地说话,却是头次在宋瑜面前露出近乎狠厉的眼神,分外冷淡地看着蒋致。
蒋致嘲讽地笑出声,像是不觉得疼,甩了甩手:“我还没和你打过,来,试试谁活腻歪!”
暴力让人想到原始、不可控的沸腾与伤疤,宋瑜本能地恐惧这种打架的场合,却也知道是因他而起,他站在谎言堆砌的高地上毫发无损,蒙了眼睛的人却在伤痛中折腾,宋瑜脚不自觉向前走了步,方野却按着他的肩膀,搂着他,不让他看他们打架,声音听不出喜怒:“乖,别看。”
“别打了,”宋瑜拨开他的手,喃喃出口,两人一拳拳之间没有间隙,他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插入,话语显得苍白无力,“别打了!”
“老幺,你别管了,”方野拦着他,不让他上前,语气不善,“他欺负你,蒋致不揍,我也得揍,就算是许容,也不能欺负你。”
“一边好好待着,”蒋致听着声儿了,眼神并没有施舍过来,冷声开口,“方野,你看好他。”
“我、我没有被欺负!”宋瑜声音哽咽,喉口好像被堵住一般,艰难发声,眼眶红得厉害,他重复了遍:“我没有被欺负……我自愿的,我自愿的!”
话音刚落,蒋致要落下去的拳头就这么顿在半空,场面有些滑稽,一切像被无形的手按下了静止,空气黏稠的像金色的琥珀,缓慢地流动着,他们成了被围困的小虫,呼吸都要挣扎在其中。宋瑜靠在墙上,攥紧了手,明明只是说了几句话,他却像是没有力气了,脑子里嗡嗡地响。
“你……自愿的?”蒋致侧目看向宋瑜,嘴角还有血和红痕,眼眶是充血的红,不敢置信地看向宋瑜,“你说,你和他亲,你是自愿的?”
方野也看向他,宋瑜不敢对上任何一个人的眼睛,他那点勇气耗费的未免太快,懦弱压着他的头,他低眼盯着地板,仿佛大理石板搅碎揉烂,成了一团烂泥。
倘若目光能化成实物,约莫是玫瑰,前头是鲜丽的爱意,后头是尖锐的刺,曾经他们那些目光是前头的温柔,充盈着赤裸的春天与纤瘦的温柔,可宋瑜自己将玫瑰折断,让沾着污渍的尖刺不由分说的穿过他疼痛难忍。
宋瑜听见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