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峻安站在原地,看着他慢慢隐入黑夜的背影,心头的疑虑越来越浓重。

他知道秦源在谋划着一次针对柏森的报复,可对方究竟什么时候开始,通过什么手段进行,想造成什么样的结果都无从得知。这种明明知道某件事即将发生却无法控制的感觉让他罕见地焦躁。

之后的一段时间,梁峻安密切关注着发小的动向,以期能及时发现并制止他。可秦源并没有任何异常,学习和生活都非常规律,仿佛那天晚上的话只是开个玩笑。梁峻安又在日常训练中分身乏术,便逐渐搁置了这件事。

直到变故陡生的那天晚上。

酒吧里,鼓点强拍震得人的血液都在翻滚,柏森靠在卡座,兴致缺缺,象征性地抬起杯子抿了一口。今天是这间酒吧常驻乐队的告别演出,人多得要命。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来是给哪个朋友面子,千篇一律的酒局难免让人厌倦。看着眼前的一张张精致到相似的面容,柏森心底涌起一阵烦躁。

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纤瘦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挤了过来,在极大声的背景音乐里扯着嗓子:“那边有人找你!说是你男朋友!”他体态有些佝偻,仿佛有意在隐藏自己的面容。男朋友?柏森感觉莫名其妙,并不搭理他。

对方一下子有些着急地提高了音量:“哎!真是你男朋友,有人要搞他,你不管?”柏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远处昏暗的拐角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是孟则涵。

柏森第一反应是诧异,孟则涵虽然一直跟在他身边,但二人并不是情侣关系,他也知道对方与其他omega不同,图的不是自己的感情,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基本不可能指认什么“男朋友”。

他仔细一看,孟则涵似乎被一个壮汉堵在墙角,对方块头很大,omega单薄的身影几乎完全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啧,麻烦。”柏森一边说着,一边还是起身走了过去。鸭舌帽男子在他背后舒了一口气,手悄悄地伸进怀里,尾随了过去。

就在还有几步路的时候,孟则涵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回过头来,两人眼神一瞬间交汇。孟则涵脸上满是惊惶,朝柏森边摇头边喊了一句话,可完全被嘈杂的环境音淹没。柏森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大汉怒骂着,胳膊极快地动作了一下,柏森根本没看清,只见omega立刻痛苦地弯下腰,叫声被乐队的音乐完全掩盖,大汉箍住他的腰,迅速地拖进了拐角。

柏森这下也急了,可人群密度太大,他好不容易才挤过去,这个角落离舞台和正门都很远,走进拐角是一条冂字型的走廊,尽头有一扇锁住的后门。隔着两道墙壁依然能听见乐队的演奏声,但却有些隐隐的失真感。

柏森追了上去,正看见那壮汉一把把孟则涵掼在了墙角。他冲上去从背后一拳把大汉撂倒在地,正准备伸手去拉孟则涵时,突然背后一阵发凉,alpha野兽般的本能警觉性让他立即侧身躲避,一根针似的银影擦过脖颈飞了出去,柏森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狩猎”,可为时已晚。

倒在地下的大汉面目狰狞地从怀中掏出武器,下一秒,泰瑟枪发射出飞镖似的电极,柏森被直接击中,在高压下肌肉痉挛,脱力倒地。

孟则涵眼里满是惊恐的泪水,刚想要发出尖叫,就被鸭舌帽男子抵住了腹部:“想死就叫一下试试。”他颤抖着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眼看着二人把柏森拖拽出后门,粗暴地塞入一辆等待已久的黑色掀背车。待要走时,那鸭舌帽突然透过门缝阴恻恻地看了孟则涵一眼,跟壮汉嘀咕了几句,二人露出淫邪下流的笑容,那壮汉随即拎着电击枪再次回来。

孟则涵脸色惨白,在逐渐逼近的阴影下绝望地瘫倒在地。

后门很快被再度掩上,驻场乐队变奏的鼓点混合着沸腾的欢呼声,淹没掉可疑的声响,只有地面拖拽出的杂乱痕迹,无声地记录着刚刚的一切。

同一个夜晚,梁峻安站在秦源宿舍外,脸色铁青。从接到那条匿名消息开始,他已经给秦源连打了十几个电话,均无人接听。无论是实验室还是宿舍,都找不到人。对方消失地如此彻底。也许,事情失控的源头,远比他以为的要早的多。

“打雷了。”

酒店的床上,何羿费力地挣脱出来一只胳膊,想要撑起身子,秦源“啧”了一声,从背后压上来,警告式地叼住了他的后颈,有些含糊地威胁道:“别跑。”

窗外是漆黑的云层,轰鸣的雷声在头顶炸响,震耳欲聋,风声呼啸着,狂暴又激昂。

“这么大的雨,明早怎么回去呢?”

秦源看向阴沉的夜空,无声笑了笑,脸上有一种近乎温和的“残忍”:“等太阳升起来再说吧。”何羿又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在炽热的、如牢笼一般的怀抱中卸了力,被抓着腰肢继续拉进情欲的浪潮中。

闪电划破天际,暴雨如箭般倾泻在地面上,奏起激烈的鼓点,席卷城市的每个角落。这个风暴肆虐的夜晚,注定要改写很多人的命运。

50多事之秋

这份人为营造的“宁静”并没能维持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

警方破门而入的时候,两人尚在酣睡。何羿被可怕的响声吵醒,一脸惊恐地看着房间内的警察,完全不能理解当下的情况。“秦源是吧?你涉嫌犯罪,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警察一边说一边掏出手铐,睡眼惺忪的何羿陷入巨大的震惊当中,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可同样被吵醒的秦源并没有慌张,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甚至还有闲心对镜整理了一下领口,仿佛这一幕在他预料之中一样。“警官,可以不铐吧,我又没有拒捕。”他微笑着举了举双手,示意自己完全配合。为首的警察皱着眉看了看他,似乎也举得这个大学生看上去危险性不大,顺势收起了手铐。

眼看着警察要将秦源带走,何羿冲下床试图阻拦:“等一下!他怎么会犯罪?警官,他这几天一直跟我呆在一起啊,是不是弄错了?”

他此时赤裸着上身,胸膛上大片的吻痕十分显眼,那警察面对着他目光闪躲,有些尴尬:“咳,我们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证据才会实施抓捕,不过,他现在只是嫌疑人,到底有没有犯罪会通过进一步调查和审判确认的。”

警方的语气很笃定,绝对是掌握了什么有力证据,何羿难以置信地看向秦源:“你到底做了什么......”秦源没有看他,只是对警察说:“我们走吧。”

警察雷厉风行地到来,又迅速离开,留下何羿站在门口,对着人去楼空的酒店房间发愣。可他还没来得及平复,就被一通意外的电话拽入更残酷的现实。电话那头,是一个绝无可能突然联系他的人。

公安局的审讯室外,几个警察正在安排审讯事宜,显示屏上可以看到秦源一个人镇定自若地坐在审讯室内,目视前方,完全没有慌乱之色。“杨队,您要亲自审吗?” “我忙着呢。一个大学生,你们审就行了。”被叫做杨队的中年警察看上去是屋子里职级最高的,正盯着电脑上的监控视频,面色凝重,

那是一段新发现的市郊马路的监控录像,画面左侧有一座废弃的度假庄园,由于离摄像头较远有些模糊,但足够看清其中结构。这段马路车流量很小。尤其在度假庄园项目告吹后,来此地的人更是寥寥无几,然而这个久久没有派上用场的摄像头却阴差阳错地记录下了一场午夜绑架案。

当晚23:13,废弃建筑的二楼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身材魁梧,特意蒙了面,一个戴着帽子,身材偏瘦。两人先是拖着一个人进入二层,被绑的人似乎还有意识,头上的袋子被摘下时有畏光回避动作,但明显四肢无力,反抗微弱。随后瘦子又带了一个人上来,此人的情况比第一个好多了,还能自主走动,只是手被紧紧绑在身后。

一旁的女警开口补充:“从体型看,倒在地上应该是柏森,这个还能走动的就是孟则涵。”杨队点头不语。

那瘦子明显对孟则涵的兴趣更大,趁蒙面人把柏森往承重柱上绑,他已经开始在孟则涵身上乱摸,孟则涵扭头挣扎,被他一脚踹在肚子上,痛苦倒地。瘦子骑在孟则涵身上,左右开弓狠狠扇了他两巴掌,蒙面人只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阻止。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23:36,一个黑影突然从楼梯口探了出来。杨队猛地俯身,死死盯着屏幕。

只见那黑影绕过承重柱后,立即压低重心贴地滑铲,右侧的蒙面男人毫无防备下脚踝被重击,直接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事发突然,瘦子还趴在孟则涵身上没反应过来,黑影飞身上前,腰腹力量带动腿部,猛地一脚踢在了他下巴上。这一踢力度惊人,瘦子直接被仰面踢飞,捂住脸在地上痛苦打滚。

“停!”视频暂停在这一帧,周围的警察都盯着屏幕陷入了思考。这个黑影也戴着帽子,加上背对摄像头看不清面容,但从动作可以明显感受出此人一定经过长时间的专业训练。一屋子人沉默了好一会,杨队才开口:“接着放。”

接下来的画面里,黑影没有直接解救柏森和孟则涵,而是把瘦子和蒙面人打得丧失行动能力后直接拖下了楼梯。一楼的区域监控拍不到,也就无从得知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了十几分钟,那黑影也没有再次上来,似乎解决完绑匪后就离开了现场。直到躺在地上的孟则涵慢慢缓过劲儿来,挣扎着爬起来,替柏森解开绳子,然后报了警,接下来的事就全在警方掌握了。

一片安静中,旁边的女警试探地开口:“杨队,这个人能得知绑匪的作案时间和藏匿地点,怎么说也跟绑匪有些联系,那他又为什么要赶来救人呢?”

杨队沉思了一会,突然转身:“这个案子比我们想得复杂,”他抓起材料大步往外走:“那个抓回来的大学生呢?我要亲自审他。”

另一边,何羿火急火燎地打车赶到医院,终于见到了深夜打电话的人孟则涵。他正坐在医院的椅子上,身边还有两个警察陪同,看上去失魂落魄,头发很乱,脸上、手上都有多处淤青和擦伤,盯着前方的地面,不知在想什么。何羿震惊地走到他面前,对方猛地抬头,看清是何羿后,说:“你还真来了啊。”那份惯有的不屑在此时的局面下显得有些外强中干。

何羿在警察审视的目光下硬着头皮问道:“你出什么事了?叫我来干什么?”孟则涵无声地注视了他一会,直到何羿快沉不住气,才突然开口:“是柏森。”“柏森怎么了?”何羿一下子紧张起来。孟则涵转向警察,疲惫地说道:“你带他过去吧,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他的语气里有着难以忽视的不甘和挫败。

何羿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那警察微微颔首,便带着他往楼上病房走去。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刹那,何羿惊呼出声

柏森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周身被束缚带捆住,手和衣服上都有明显的血迹,氧气面罩盖住了半张脸,他的眼睛还睁着,但并没有什么神采。

何羿感觉心脏猛地绞痛了一下,浑身的血液都凉了,疯了一样扑过去:“柏森、柏森!”alpha的睫毛微微颤动,对他的呼喊还有所反应,嘴唇动了动,但并没有发出声音。

51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