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游轮会在一个贸易港停靠,不少游客都会下船去免税店购物。简祈远远地看到马柯和几个女孩谈笑,气氛颇为融洽。

他的耳廓动了动,听毛微微摆动,视细胞同时出现了热成像,简祈能感受到,马柯让那几个女孩子非常快活。

他的一只眼珠定在了马柯的身上,一只眼珠定点着几人的面部信息。

第一个女人的面部五官有明显的位置,眉毛上挑两个点位,眼睑却十分放松,唇瓣中间的缝隙比自然张开时要夸张一些。第二个女人肢体更放松,嘴巴咧的更大。而第三个女人五官的点位明显比自然放松时更为紧凑,目光游弋,但是马柯每讲一句话,余光便会在她身上飞掠一次。

简祈收回视线,整理着自己收集的信息。很显然,她们三个人分别是吸引、无所谓、害羞,而马柯对第三个女生好感度更高。

简祈回想和简韶的相处,她似乎从来没对他显露过这样多的情绪。她很喜欢他,但好像不是那几个女生对马柯的那种喜欢……

简祈闷闷不乐地离开了,在免税店旁的游戏厅里,他终于看到了简韶的身影。

嘈杂的环境人群十分拥挤,入口处一群十几岁的男孩子,手中拿着一根粗粗的棍子,不停地调整位置,击打着斯诺克球。BOOK让他知道,这是人类的娱乐活动。

简祈的目光穿过重重欢呼的男孩,简韶的身影隐在就在几台老虎机的后面,那里有一台台式电脑。简祈向前走了几步,看到她正输入密码,登录自己的社交账号。

页面轻快地弹出来,简韶长松一口气。没有手机的日子,似乎与全世界都隔绝了。重新登上账号,似乎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举动,但是她就是莫名地觉得,自己和世界重联成功了t.z。

欢快的电子音从远处的游戏机里传来,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金币声,一起环绕在简韶的身畔。

屏幕的荧光打在脸上,简韶的目光却微微怔住。

本以为这么久没有上线,会有很多未读消息。可是只有群消息变成了99+,连她的父母都没有给她发过消息。

简韶找到了妈妈的微信,给妈妈发了一些问候的话,叮嘱她冬天多穿些衣服,又把电子钱包里剩下的钱都转给了她。

她点击返回按键,本想退出账号,却在一堆群消息中看到了一条添加好友的请求。

她点进验证的界面,看到了一条请求信息:简小姐,离开前,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简韶犹豫了一下,没有通过他的好友验证,只是回复:“你是谁?”

对面立马弹来的新的加好友请求:“你知道,隋恕当初为什么唯独会和你谈恋爱吗?”

四下里一片喧闹,男孩们为了进球尖叫。

简韶的脊背缓缓贴向铁艺靠背,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服顺着脊椎蔓延。她伸出手指,慢慢地敲下一个无声的问号。

争夺斯诺克比分的男孩们在远处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系统提示音很快响起,消息弹窗闪烁在跃动的七彩灯束里,好似也变成五颜六色的模样。

这是异国他乡的街机厅,还有着国内九十年代老街机的模样。她小的时候也玩过街机,爸爸说不务正业,总是不乐意给她买游戏币。不过旧的东西在记忆里总是镀着一层朦胧的光辉,让她可以忘记很多不好的细节,忘记她其实没有也玩过几次,盲目地记得回忆总是美好的。

不过蹦入眼底的字却轻易地划破了这种幻境,他轻巧地告诉她:“因为q0113选择了你。”

“我可以告诉你更多……”

他还在打字,但是简韶已经不想去看了。

斯诺克的比分已经到达了终局,一个男孩举起杆子,狠狠地甩向了另一个男孩。尖锐而模糊的外语在他们的口齿间飞扬着,撞向彼此,化为更激烈的扭打。

简韶绕开了他们,向着后门走去。

她知道如果这个人说的是真实的,一切将意味着什么。但是她的内心出奇的冷静,甚至没有多余的悲伤。

她推开门,凛凛的海风划在面颊上,生涩、喑哑。

两个人的恋爱始于一场骗局,这和他从来没爱过她一样,都是早该知道的事实。

小祈的初见

斯诺克球洒了一地,愤怒的青少年爬上球桌,胶底运动鞋和老旧的案板摩擦出撕裂耳膜的尖锐声响。

碰撞在一起的关节,亢愤而激凸的眼球,魔球灯噼里啪啦地跳跃中中欢快到刺耳的电子音乐,一重一重地挡住了简韶离去的背影。

一根手指正正地指向简祈的鼻梁。

视网膜呈现热感像的同时,青少年振动的声带也将气流的波动频率送到了他的耳廓中。

这是恶意十分强烈的攻击与挑衅,年轻的男孩口齿不清地吼叫着侮辱性强烈的话语:Gooks、Ching Chong、get the f**k……contry……

简祈转动眼珠,慢慢对上他的视线。

陌生的词语,莫名的敌意。

芯片在大脑里面滴滴滴地提醒着他,检测到种族歧视的信息。

“吃?”他歪了歪头。

这种念头很快被转化为数字语言输入BOOK中,经过微电机的消化,通过生物电流反馈给他的大脑:警告,禁止食用未成年人类。

简祈想,BOOK一点也不了解他。他其实不喜欢吃骨骼组织颇多的东西,因为一点都不好吃。他只是觉得对方太吵了,陆地上的生物总是精力旺盛,非常吵闹。在高压缺氧的深渊水层,只有裂隙大面积地吞噬海水的时候才会发出如此持续不断的、诡谲而阴恻的哀号,整片海域充斥着高振幅、超低频的声音,在一丝光线都抵达不了的水层,恍如一条长达八十米以上的巨兽发出的进攻信号。

简祈的目光直射在不断咒骂他的男孩身上。

他喜欢像现在这样近距离地观察自己的食物。不过在有光的陆地,食物同样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而在光线无法抵达的深渊层,它们并不能知道他就在身旁。

那个时候他的身体积聚得十分庞大,或许有二十多米,也可能更大一些,他记不清了。他潜在极寒的水底,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只有触手会穿过透明的体壁悄悄地浮动着,一点点环绕式地挨近食物。

想一想,在黑黢黢的深海,有一头庞大的生物紧挨着浮动在深渊误入者的腮畔,真是阴恻恻的恶趣味啊。

他会无聊地盯很久,然后慢吞吞地将其吞掉。不过没有食物会像眼前这个小男孩一样吵闹,又弱的要死。既没有臼齿、甲壳、毒素,也没有欺诈性的花纹、锋利的棘刺。

他可以分出一根纤细的触手,慢慢地在对方的脖颈上收紧,也可以更干脆一些,注入腐蚀性的毒液。如果不想这么张扬的话,他可以只用一点点细胞,聚合成一个更小更低级的细胞组进行攻击就可以了。

在很多次的大灭绝中,他的身体被岩浆冲击成无数的小细胞组。就像壁虎断尾、章鱼断手一般,他发现自己不仅不会完全地死掉,相反,他体内的变形基因会催动着他生成能够适应新环境的器官,变成新的生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