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隽似乎隐约停顿了两息，言语间的温度完全消失，冷冽如刀，“她消失了，甚至存在过的痕迹也被抹掉。”

他回到家时，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列车上的所有人都可以回来了，便冲去找秦苜。

没想到，妹妹那间暗黑哥特风格的卧室变成了空荡的杂物间，他的手机上甚至没有秦苜的联系方式，那串以前被逼着记下的号码，打过去是空号。

当询问以前最疼爱妹妹的爷爷时，却得到“你是不是发烧糊涂了，你哪有妹妹”这种回复，秦隽如同被冰水从头浇下。

“这应该是系统的操作，若是我们不回到现实世界，也会被抹去痕迹。”秦隽的声音冷肃。

容彗的手指紧紧握着方向盘，细密的鸡皮疙瘩浮现，一想到自己的存在被抹去后，奶奶就完全变成了孤身一人，甚至忘记有过一个最疼爱的孙女，她就如坠冰窟。

列车系统到底是何等强大的力量，竟然能自洽地从世界上抹去几十万人。

“没事的，别担心，她肯定还在列车上活得好好的，我们……我们也快要回去了。”容彗的声音有些沙哑，这话既是安慰秦隽，也是安慰自己。

沉默了一会儿，电话那边的秦隽先缓和下来，提起了最近的异常天气，“现实世界似乎也不安全了，不知道是不是被迫害得出现了幻觉，这几天的空气中都有种风雨欲来的味道。”

“我也是这种感觉，还是宁可信其有吧，最好是替家人提前准备一些物资。”容彗认真提醒了一句，不过相信以秦隽的警觉，应该已经有所准备。

“好，”秦隽的声音低沉，“记得存一下我的手机号，后面我再打过来，可别把我当成陌生人挂断了。”

“嗯，三天后见。”

“嘟…嘟…嘟…”秦隽看着挂断的手机，出神良久。

气候温暖许多的南方城市，因为今年异常的暖冬而越发的暖和，全玻璃构造的精美花房里，鲜花竟在冬天争奇斗艳起来。

被阳光洒透的玻璃墙边的秋千椅上，坐着一个身穿单薄毛衫的男人，枯坐着盯着手机，和一张发旧的老照片。

秦隽的脸庞比之前在深海上漂流时更加瘦削，透着些许漠然，半闭着眸子沉默，直到日光都变得寂静。在真正听到容彗的声音后，他仿佛才感觉与这个世界产生了连接。

摆弄了几下手机，他将刚刚短短几分钟的电话录音保存下来，锁进最深处。

拿起手中的照片，上面是一个头发如海藻般卷曲浓密的优雅女人，身着精致旗袍，右手轻轻搭在旁边的小男孩肩上。

秦隽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看向照片上空白的左半边，那里原本应该是一个肉嘟嘟的小女孩。

妈妈在他十二岁去世，他们的父亲立刻娶了新人，甚至还带回来一个年纪与他们相差无几的孩子。爷爷看不惯儿子的做派，便将秦隽和秦苜接到身边抚养长大。

爷爷对男孩严厉一些，更宠爱经历丧母之痛后越发沉默的秦苜，秦隽也十分担心妹妹的心理状况，时常会逗着她一起去武馆玩闹。

往日的时光在脑海中回放，苦痛欢乐皆是过往，他的家人，好像只有他记得了。

“怎么还在这里，暮气沉沉的，哪里像个年轻人。”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爷爷年过七十，身躯却依旧挺拔，看着孙子这几天慢腾腾地在花房中消磨时间，他很是看不惯。

“爷爷，”秦隽站起身，脸上恢复了温和的笑，“这几天遇到了些烦心事。”

“那看这样子是解决了？”孙子的眼神明显有神采了。

“解决了一部分。”秦隽弯起唇角，至少听到了让自己安心的声音。

【第239章 迫在眉睫】

容彗回到家中时，已经接近深夜，村子里寂静无声。

推开院子的门，一道温暖的黄光斜斜流露出来，奶奶抱着个暖手炉，半闭着眼睛躺在摇椅上等她，昏黄的灯泡散发的光给老太太镀上一层金边。

容彗歪着脑袋看着这幅画面许久，唇边笑意温暖，上前轻轻地抚摸奶奶的肩膀：“回房去睡吧，奶奶，我回来了。”

老人瞬间惊醒，“小彗…我怎么睡着了？你在外面没遇上什么事吧，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好晚了，先去睡吧，明天我再跟您细讲……”

搀着奶奶的胳膊回房，容彗也有点累了，躺在亲人身边，放下重担和思虑，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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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葫芦馅饼，还有梅菜馅的包子，都是你爱吃的。”清晨的空气冰凉得让人醒神，容彗穿得暖暖的窝在厨房锅台边上，看着奶奶端上来一碟又一碟的早餐。

“好丰盛呀，我都吃不完了。”

奶奶佯装生气地横了她一眼，“还不是因为你昨天没回家来，我特地给你包的包子，可惜没人吃。”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容彗亲昵地抱着奶奶撒娇，笑眯眯地挤出一对小酒窝。

“你昨天没来得及说的，是什么事？”奶奶的眼睛因为苍老而显得有些浑浊，但难挡其中岁月沉积下来的睿智和通透。

容彗垂下眼帘，细细咀嚼着油香满口的包子，她本来也打算跟奶奶说这件事，“昨天我和公司那边开会，年后我的工作地点可能要有调动，这两天我就在忙这件事。”

“去哪里？”

“平源市，公司会在那边设立一个分部，我以后应该会在那边工作。”容彗顺理成章地提出真正想说的话，“平源市那边离咱们家近，环境也不错，奶奶，你要不跟我去住一段时间？”

孙女的话倒是真的有点出乎意料，之前随口说的话居然就要实现了，老太太犹豫着，“可是家里的地没人看顾，还有咱这老房子，这么多家电，都需要人看着呢……”

“只是去陪我一段时间，咱们又不是不回来了，”容彗低落地垂着头，“我一个人在外吃不好睡不好的，天天就想念着您做的饭，不过我也知道您舍不得老家，没事的，我就是随便一提…”

“什么老家？这里可不是我的老家！”果然，提到这个，奶奶竖起了眉毛，“你爷爷那个没福气的，走那么早，这地方也不算我的家，我走不走跟这个没关系！”

当年老伴走得早，儿子立不起来不知道鬼混到什么地方了，还有一个在念书的孙女要养，而自己的娘家早已回不去。

奶奶硬咬着牙把这个家顶了起来，哪怕跟村中一些想占便宜吃绝户的不少人家都起过龃龉，她也直着腰板坚持到现在，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孙女终于长大成材。

“小彗，我知道你是想带我离开这里，但奶奶也老了，做不了什么事，不知道会不会给你添麻烦。”抚摸着孙女顺滑的头发，老太太的眼睛边缘刻着深深的皱纹，老态尽显。

“不需要您做什么事，有您陪我，才是我最大的福气。”容彗把头靠在奶奶的膝上，声音模糊。

老太太的眼眶微微泛红，没再犹豫，“哈哈，好，奶奶这就跟你享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