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啊！”秦隽笑眯眯地松开手。

练无清面无表情地颔首，回身去给青马解下嘴套，让它能更舒服地休息。一路上跑得太快，马背上渗出密集的汗珠，蒸腾着热气。

剩余零碎的马蹄声迟了几息才过来，是卡娜、纪承曦和福雅她们，给马蹄上包裹了金属皮套隔绝污泥，终于顺利靠近边缘的土地。

在防护罩消失的一瞬间，他们就已经有所察觉，现在亲自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虽然依旧是茫茫荒地，但空气的味道改变了，微凉而潮湿。

平日里像毛玻璃一样模糊的夜色，终于露出了清晰的全貌，在场的几个原住民皆是眼眶泛红地望着天空，第一次看见星星，内心汹涌澎湃。

容彗声音平和地大致讲述了一遍事情经过，并把被炸毁的机器设备废墟指给他们看，夸张的大坑昭示着这里不久前遭受过恐怖的暴力伤害。

几人不约而同地都没有询问爆炸的细节，纪承曦状似无意地看了眼秦隽，记得他曾经在诺尔守城战中显露出炸弹的威力，却远远比不上眼前的这次爆炸。

“那里是什么建筑？”练无清搭着眼眶望向远处，长年的狩猎经验让他的眼睛完全能做到夜视，刚刚骑马的时候就发现了那栋奇怪的建筑。按距离来看，就伫立在防护罩旁边。

众人看向黑漆漆的夜色，决定靠近过去查探。

为防止那里藏着提索斯的人，容彗拔出沙漠之鹰戒备着，随着越走越近，整栋楼逐渐露出全貌。

这应该不是用来住人的地方，因为整栋建筑的外墙都由金属打造，只在最上方打了几个似乎用来透光的孔洞，简直比监狱还封闭。

到了门口，容彗抬手示意后面的人先不要靠近，轻轻地推开门，“吱呀”，金属门轴摩擦。

“噌！”突然一团黑影从角落冲出来，容彗差点条件反射对着那边开火，抬腿一脚踹了过去，“唔……”，黑影被踹得闷哼一声。

察觉到异常，秦隽和艾琳也迅速扑上去，还未等到对着黑影组成包围之势，黑影先颤抖着缩成一团，“别杀我！！”

“哧……”练无清点燃了随身携带的小型火把，明亮的火光驱散了黑暗，他们才发现瑟瑟发抖的黑影原来是个身量矮胖的男人，他矮小得像是小学生，脸上却布满褶子，穿着一身奇特的银白色衣服，似乎是连体的，看不到缝线处。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做的…”男人被一群比他高得多的人围住，满脸的囊肉分泌许多汗珠，脸色煞白地说着胡话。

毫无疑问这是提索斯的人，容彗将他交给练无清他们处理，自己拎着小油灯往屋内走，这里四壁都是金属质地的冷银色，充斥着高科技的感觉，像是一个实验室。有灯带分布在天花板和墙壁的边缘，此时却漆黑一片，恐怕是因为大爆炸引起了停电。

绕过了最外侧的一些奇异的设备，他们来到一扇巨大的金属门前，练无清拎着那男人过来让他开门。

男人鼓捣了几个地方，门一打开，容彗闻到了一股恶臭，像是进了养猪场。她忍耐着不适上前察看，面前有三个分开的巨型围栏。

第一个围栏里窸窸簌簌地有许多东西在动，她提灯照过去，只见一摞摞的培养皿高高地垒着，直接触碰到天花板，里面关着各种各样的动物，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能想象到的种类几乎都有。它们被浸泡在淡蓝色的液体中，被细细的管子插进身体里，似乎还有意识，时不时地抽搐挣扎着。培养皿的外面挂着牌子：初级试验品。

第二个围栏是一堆更大体积的培养皿，还是各种各样的动物，但是外表都有一定程度的放大和异化，已经脱离了正常的范畴，有的长出恶心的肉瘤，有的眼睛通红嗜杀，明显是不正常的状态，这里挂的牌子是：中级试验品。

众人越看越沉默，直到来到第三个围栏，最巨大直接嵌入地面的培养皿，里面的一格格却空空如也，上面的牌子赫然是是：成熟品。

一股寒意侵入心底，练无清、纪承曦他们的感受要比求生者们更为强烈，他们几乎天天都跟异兽打交道，一下子就在中级试验品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显而易见，那些所谓的异兽是来自这个实验室的成熟产品，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个这样的实验室，才能使得异兽的数量多如牛毛，形成兽潮。

【第168章 饥荒（七十三）】

容彗一直感到细微不对劲的地方终于能解释的通了，这片贫瘠荒芜的土地，怎么可能孕育出体型庞大又攻击性极强的异兽，这不符合自然规律。而且异兽的尸体腐化极快，重量也很轻，果然是被催熟膨大的结果。

她忽然想到了容煜，那个小东西也是实验品吗？她猜不到它的原型是什么。

“呵，真是…好可恶啊。”福雅幽幽地发出一声叹息，这短短两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她的世界观刷新了一遍又一遍，然而看到面前的这一切，她还是难以自抑地感到愤怒和悲凉。

到底什么是真的？

他们科利尔人就像羊圈里的羊，提索斯人想杀就杀，为了让他们安分待着长肉，还要用恶犬来进行威慑恐吓。看着防护罩里的科利尔人每年都要为了抵御兽潮提前做很多准备，提索斯人可能觉得很好笑吧。

满腔的怒火暂时只有一个发泄对象，那就是刚刚落网的矮小男人，他似乎预感到了自己之后的悲惨场面，不住地瑟瑟发抖。

容彗从包中取出一个球形气囊，银白色的外表倒和这个实验室的风格非常类似，她怼到矮小男人脸前：“这种信息素，这里有没有？”

男人只看了两眼，就磕磕巴巴地点头：“有……有。”

被枪抵着，男人头也不敢抬地翻找着，很快找出来几瓶液体，瓶身的标签注明是液化的信息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一种兴奋剂和狂躁剂。

众人回到荒野上，容彗将气囊和几瓶信息素捆在一起放入袋子中，再取出仅剩的两枚炸弹扔进去。没有阻碍的狂风猎猎地吹过来，她对唯一背着弓箭的纪承曦笑道：“上马吧，帮我一下。”

纪承曦立刻理解了她想干什么，美目微弯，口中打了个轻快的忽哨，一匹骏马奔驰过来，她飒爽地翻身上马，然后向容彗伸出手，这里的勇者们骑马都不需要马鞍的，容彗借力上了马背。

纪承曦两腿一夹马腹，骏马撒开四蹄往前飞奔，两人的发丝胡乱飞舞，待到跑出一段距离，容彗抡圆了胳膊，用尽全力将装满信息素载体的袋子扔向空中，与此同时，纪承曦满弓似圆月，“嗖嗖嗖”三箭齐发。

势能动能相向而行，最终箭矢更快一着，重重地射中袋子，瞬间引爆了炸弹，“轰”

墨色丝绸似的夜色中，两朵烟花炸开，伴随着细碎的人类无法感知的信息素，丝丝缕缕地飘进空气中。

纪承曦一甩斗篷笼罩住自己和容彗，调转马头往回飞奔。有了这边高浓度信息素的干扰，应该能解外城兽潮的燃眉之急，至于异兽会不会就这么冲进提索斯人的城市，就看他们够不够幸运了。

“吁......”

回到实验室门口，马蹄踢踏着停下，“合作愉快。”容彗跳下马，浅笑道。

“谢谢你！”纪承曦的眼睛里满是认真和动容。

“这信息素能飘很远呢，希望能顺着风吹到提索斯人的地盘上。”卡娜眯着眼睛送出一个“祝福”。

练无清手里拎着矮个男人，“我们先回城吧。”

现在内城外城恐怕已经乱成一片，天空的异象所有人都看到了，还需要他们回去主持大局。

“这匹马给你。”练无清整理好缰绳，递到容彗面前。

容彗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五十几分了，他们就要离开了。

或许是她的眼神泄露了什么，练无清的下颌绷得很紧，手缓缓垂下。

“我们想留在这再看一会儿星星，”容彗颊边的酒窝很浅，“你们先走吧。”

科利尔的未来可能有无数个走向，但是后面的事情就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