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王眼睛一瞪:“住口?,这?可是森严的地方,怎可嬉笑调皮!”
谢玦身姿瑰伟,瞥了他一眼,怡王识相地闭了嘴,转过脸去看天,再转头,见季平拿了披风来,谢玦接过亲自给宛宁系上。
宛宁还弱弱地抗议:“我不冷。”
谢玦的声音低低的,细听有哄意:“里?头阴凉。”
怡王这?次只敢在心里?嘀咕:这?么一会还能冻死她不成?
三人一行进了牢狱,季平跟在后头。
狱长殷勤躬身作揖头都快点地了,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抬头看到宛宁的一瞬间,眼睛顿时张大了:“这?,这?……这?位仙女小?姐是……”
宛宁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了谢玦,那按捺住激动忍不住窃喜的小?眼神仿佛在说:他喊我仙女他喊我仙女。那一瞬间,这?阴暗的地方都明媚了起?来,怡王“噗嗤”笑了出来,宛宁没有害臊反而骄傲地朝怡王挑了一下眼尾。
谢玦捧住她的脸掰了过来,低沉的声音在这?安静阴沉的地方,暗哑的像是一种蛊惑:“别乱看。”那双眼睛盯着她,像极了他吻她时的那种侵略,宛宁忽然心乱跳了一下,脸瞬间红了。
怡王呆住了,愣愣看向谢玦,这?小子该不会连他的醋都吃吧?
狱长瞧这?情形,自然通晓,赶紧领着他们往最里?面的牢房走去,只是奇怪,昨日公爷才来过,怎的今日又来?
最里头铁门牢房里的犯人也是同样?的疑惑,只是一见到谢玦,本来躺在床上的人顿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连滚带爬摔了下来,直接跪在了地上:“公,公爷,小?的全都说了,就是清音阁那个妙染,她就是当年那间黑药铺家?的女儿,她自小?绘画,能过目不忘,您去找她,一定能找到去买合欢药的男人!”
他道:“当年那个男人很嫌弃的把药扔给了我,还一边骂着小?妙染,说她撞了他一身果饮,到底是庶民贱人之类的话。”说着他又拼命磕头,“小?的,小?的当年真的是被逼的,小的和长公主绝无私情啊……”
原本还一脸奇怪的宛宁,在听到“长公主”时蓦然怔住了,什么“合欢药”什么“私情”,她心如擂鼓,缓缓看向谢玦,谢玦的脸色很沉,看上去很平静,可他攥起的拳却泛着青森的脉络,宛宁忽然意识到这个犯人说他昨天都说了,可今日谢玦又来了……
心头划过一丝尖锐的痛,痛得眼眶都红了,难道是想跟她解释他会去清音阁的原因吗?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坏,她握住了谢玦的手,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指,要?用双手才能圈住他的手掌,僵硬的有些?硌人,她软软道:“我们走吧,这?儿好冷,我不喜欢……”
谢玦看着她,好久才从喉间发?出声音,只有一个字音:“好。”
怡王全程看着,上了车也看着谢玦极其沉默,他喊停了马车:“我先回了,人已经给你送去国公府,”然后看向了宛宁,“你陪着他。”
宛宁点头。
回了国公府,石通正迎在府门?:“公爷,人在观澜院。”
谢玦没有应声,脸色极沉,宛宁也没有说话,跟在身后一起?去了观澜院。
妙染这?才知原来那气度非凡的公子竟然是当今定国公,谢家?家?主谢玦!这?真是她的造化!她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是以?当听到院子里?此起?彼伏的请安声时,她飞快整理了仪容,娉婷而立,瞥见那一抹身影时,她盈盈拜下,与在清音阁招呼那些?公子的清高不同,她声音软的像是能攒出水来。
谢玦走到偏厅主榻坐下,才冷淡道:“起?来。”
妙染扬起?一抹最美的笑意,自腰肢而起?,眸光缓缓抬起?,凝向谢玦,却在看到坐在谢玦身旁的宛宁时,笑容微顿,但她很快恢复如常,这?样?的勋贵之家?,谢玦这?样?的身份,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她有自知之明,不敢与宛宁争锋,遂又向宛宁行了万福礼,把宛宁惊了一下。
谢玦自然看出她的心思,忍下厌恶,喊来石通:“给她准备笔墨纸砚。”
石通领着妙染坐到一旁的矮几旁,妙染信心十足笑问?:“公爷要?奴家?画什么?”
谢玦走过来,声音冷的没有温度,却极具威严:“十年前,有个去你家?药店买合欢药,你撞了他一身果饮的男人,还记得吗?”
妙染倏地一怔,她记得,她自然记得,一来那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药的名字,追了她父亲问?了几天是吃什么的,二来那个男人虽年纪不轻,却十分倜傥,更是好看,再来,便是她撞了他后,他好看的脸顿时变了,趾高气扬地骂了她一顿,见她哭了,也丝毫没有心软之意,是个十分嚣张跋扈的男人!她自然记得清楚那个男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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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不知公爷为何突然问?这?个,怎么会知道她撞了人一身果饮,心里?藏着这?个疑惑,点点头说道:“记得,公爷,是现在画出来吗?”
石通忙是上前给她研墨:“还请娘子快画。”
妙染瞧着这?事应该挺重要?的,若是她办成了,定然会帮公爷一个大忙,到时……她想着,下笔如有神助,当年那个男人脸上但凡有一颗痣,她都能想得起?来,如今重现,还是感叹了一番那个男人的确是个美男子,只可惜脾气太差。
落下最后一笔,耗尽心神,如同精力枯干,她一边抹着额头的汗一边将画纸交给石通,石通赶忙呈给了谢玦,完全忘了妙染,妙染只觉口?干舌燥,却不敢声张,却见一杯茶递到了眼前,她讶异抬头,宛宁正朝她微笑。
“喝茶。”
不同之前在清音阁对她的敌对,微微一笑像是冬日里?的暖阳,妙染见惯了拜高踩低人间冷暖,眼眶一热,感激地接了过来,看着宛宁走到谢玦身旁,自然探头过去,脸颊贴上了他的手臂,他们真亲密……她低头看了看茶杯,或许她不该存有非分之想。
“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宛宁揪着眉心想着,谢玦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妙染轻声提醒:“那是十年前的样?子,如今应该老了吧,大概有四十左右了。”
宛宁闻言欲再看两眼,谢玦已经将画折了起?来交给石通,冷冷道:“给妙染娘子准备一份厚礼,”他看向妙染,眼神依旧不见温度,“够你下半辈子富足。”
妙染不知该欣喜还是惆怅,起?身行了礼谢恩,跟着石通下去了。
宛宁看着他脸上寒霜弥补,想起?犯人说的话,知道当年长公主之死一定不简单,一定受尽了屈辱,她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即便如此,他都不愿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她想,他一定认出画上的人是谁了……
“当年害死我娘的人不止一个。”谢玦清清冷冷说着,声音压得很低。
原来他一直都在查,这?么多年不知隐忍了多少,宛宁顿时有一股无名火在五脏六腑里?冲撞,恨不得自己有神力,一把将那些?坏人通通抓起?来丢到谢玦面前,哄着他:“看!这?是我为你抓的!”
可她什么神力也不会,也没有一声令下的本事,今天还要?逼着他撕开伤口?,她真是混蛋,她皱着眉,看到窗下的古琴,慢悠悠走了过去,郁闷地轻拨了两下,谢玦也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
“宁宁,弹一曲吧。”他低声说。
宛宁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那晚被他按在书房罚抄经书,他也是这?样?立在窗前,沉默极了,第二日就传出了齐王造反被诛一事,她不清楚那件事和?长公主的事有没有关系,也没有问?,深吸一口?气振奋地坐了下去,抬手起?势。
她要?弹一首高雅的曲子,高山流水,只不过她学琴的时候就是一时心血来潮,学得不太精,再弹错一个音时,她吐了下舌,若无其事继续弹,结果卡在了一个音节上,怎的也连贯不起?来了……她有些?懊恼,正觉得烦躁时,身后压下一片阴影,谢玦的气息萦绕,呼吸喷在她的脖颈处,她耳珠一热,谢玦的手臂就将她框在了古琴和?他胸膛之间。
他修长的手指按在了琴弦上,将她方才卡住的音节继续弹了下去。她看着他莹白的手指指骨分明,偏头看到他的侧脸,她忽然心疼,在他怀中扭过身子,勾住了他的脖颈,琴音戛然而止。
“表哥,你好厉害,做什么都这?样?厉害,好像什么事到了你手里?都迎刃而解了,你为何这?样?厉害?”她语音俏皮,天真又撒娇。
谢玦看着她,心中流过一股暖意,从他记事起?,他就知道肩上担着的是谢氏一门?的荣耀和?前程,即便父母过世,他也不能在丧礼上放任自己的情绪,旁人因此而忌惮他,敬畏他,却不知他压抑得太久了。
宛宁嘟了嘟嘴:“可我什么都做不好,连首曲子都弹不好,学什么都三心二意,学什么都是半吊子,也安慰不了你……”她第一次有了挫败感。
谢玦淡淡道:“想安慰我,倒不必这?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