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1)

公孙桓闻言倒也深以为然,未再多劝,只道,“或许他们只是一时受挫,毕竟都是良才美玉,指不定就能将殿下交代的差事办得尽善尽美。殿下,咱也不妨多看看,以观后效。”

“说的也是。”

将空茶碗扔至托盘中,姬寅礼起身步下台阶,招呼公孙桓跟上,“且去看看他们是个什么章程。”

公孙桓应过声赶紧跟上。

待两人身影消失在殿门处,双手捧着红木托盘的刘顺方稍稍直起腰,转身将手里托盘交给旁边宫监时,隐晦的目光在那茶碗底部的残汤上一扫而过。

“所以,授业的最终的目的不是为了彰显吾等学识几多渊博,而是让他们进学有所精益。”

西配殿内,陈今昭在指出问题所在后,又一针见血的总结了句。两旁已经平心静气的沈砚与鹿衡玉二人,提笔不时写写记记,若有疑问就会当场提出,而后由陈今昭解答,或由三人一齐商讨。

端过茶碗,吃上一口清茶润润喉,她按着宣纸上列出的条目顺序,接着道:“依照吾等目前情况,可依两方面来行授业。一为因材施教,二为学不躐等。因材施教为孔圣人所倡导,《论语先进》有云,‘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由此可见,学生万不可一概而论。所谓文以载道,雅俗共教,是咬文嚼字或是通俗易懂,吾等要看授业的学生寓教于乐也必要贯穿两者之间,趣味二字亦是授业之要点,用得好,也不失为利器。以《三字经》开篇做例,设想一番,首段辅以孟母三迁的典故穿插讲述,学生会不会更明其理,授业会不会更易一层?沈兄你最擅引经据典,不妨想想,《说文解字》中可否予以运用”

敞开的槅扇窗外,姬寅礼等人透过窗户望着殿内这一幕。

居中位置之人,轻言细语的提出授业问题所在以及改进意见,分条析理,言之有序,甚至一些新颖观点不禁令人耳目一新。若遇质疑也会耐心解答,亦会从善如流接受旁人好的建议,不时也挽袖提笔濡墨,在旁补充记录。

偶尔说到几处精妙见解时,那人清润的眼眸就会发亮,眉目间更是藏不住的神采飞扬,自信从容,令人只觉其真可谓是,少年不负凌云志。

姬寅礼隔窗望着,略有失神。

公孙桓捋须很是欣赏,“见解不俗。说来,三杰也算各有千秋,不枉担了个杰字盛名。”

说到这,他不由叹气,到底是江南风水养人啊。就他们西北那黄沙蔓延之地,恐难以养出如此钟灵毓秀之人。

且这殿中不仅有这神清骨秀的探花郎,还有另外两个文采、姿容皆惊艳的年轻官员,更是令人唏嘘,当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兀自感叹完后,公孙桓方后知后觉的察觉殿下的异常沉默。转眼看去,却见他们殿下此刻正阖眸捏着眉心,面上神情似烦躁,又似极恼。

公孙桓心里咯噔一下。跟了殿下这么多年,他几乎还是头一回见殿下露出如斯躁郁的神情。

不由心中几度揣度,殿下可是遭遇了何等无解之难事。

30 第 30 章

陈今昭输完自己的观点,其余二人又各抒己见予以补充。三人再次商讨过后,对后续授业之法,皆已略有所悟。

因为初次尝试授业新法,沈砚与鹿衡玉到底心中未定,故由陈今昭来先行示范,他们二人则暂且在侧旁听。

“今日我来且先不说课业,不妨容我先认识诸君如何?”

进殿后陈今昭就将手里书卷放在阿塔海桌上,对满场的沉默以待视而不见,依旧笑吟吟道,“记得前段时日,在场诸君中就有好几位去我家中,与我冰释前嫌了,怎今日再见诸位如何反以冷眼视我?莫非,是当日我记错了,咱们之间的嫌隙仍在?”

在场不少莽汉有些不自在了,躲避着对方含笑温润的目光,脸上也没了先前那气哄哄的模样。

陈今昭的目光落到面前的汉子身上,“阿塔海参领,难道你也待我有意见?莫非当日你来我家拜会时,我有招待不周之处?若有的话,还请参领提出,我有则改之。”

阿塔海当即坐不住了,尤其想到当日去这位探花郎家中时,受到对方老母亲热情的招待,再想到对方那清贫如洗的寒舍,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他满面涨红,讷讷道:“没,对你没意见”

此时,不单是陈今昭,在侧旁听的沈砚与鹿衡玉两人,面上也均显露出轻松的神色。

打破僵局的首步既迈,后路便也好走了。

接下来也如他们所料,那阿塔海既肯愿以回第一句话,那就能回第二句、第三句。随着两人的交流越来越多,周围的气氛也渐渐轻松起来,阿塔海也从刚开始的不自在与拘谨,逐渐变得放松健谈。

武将们本就是耐不住的性子,眼见着两人聊得越来越热络,慢慢就有其他武官不甘寂寞的加入进来,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

“探花郎,你可莫要生咱们的气啊,咱们没想故意气你。”

“是啊是啊,实在是,唉!俺们的舌头是真的捋不直啊!”

“探花郎你是不知啊,前头那几个教书的可没少背地里笑话咱们啊!当咱们傻,看不出来吗!”

“差点都没气疯咱哥几个!要不是殿下嘱咐吾等要尊师重道,不得放肆,咱早就将他们一巴掌扇飞出去!”

“还有还有,他们嘴里秃噜的念经似的,念上一大段后就让俺们读下来,当俺们都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吗!”

在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嚷中,陈今昭等人也总算明白了症结所在。知了症结就好说了,对症下药就是。

接下来的授业过程,可以说是顺利的出奇。

陈今昭也不贪多,就授了首篇的两句。

半句半句的教,也半句半句的让他们诵读。

起先这群武官们还支支吾吾的,不大愿意出声诵读,但在悄悄观察给他们授业的那探花郎确是未有嘲笑之态后,方有人开始将声音慢慢放大了些。

陈今昭耐心的给他们一一纠正发音,遇到将音纠正准确的,就毫不吝啬的大力表彰一番,直夸得对方满面通红,昂首挺胸。

没过多时,殿内就响起了豪气干云的诵读声。

武将们的声音粗犷豪迈,声若洪钟,一直传到很远。

上书房内,公孙桓从案前抬头诧异望向殿外,倒没想到,三杰竟能这么快就驯好这群莽夫。先前在配殿外听过探花郎提出的几项改进之策,因此他也有预料,接下来他们的授业应会见些成效,但也没料到效果来得如此之快。

是个能干的,倒也不枉殿下的破格擢用。

这般想着,他不免转向御案方向,刚想与御座之人笑说上两句,哪想刚一抬眼,见到的却是对方埋首公折,执朱笔疾书,似是对周遭一切皆漠不关心的形态。

公孙桓便止了声,亦不再关注殿外的动静,视线重新放回到了案上摊开的公务上,继续提笔处理起来。

心下却在思量,好似自殿下从配殿外回来时,情绪就有些微妙的不对。说不上是何处不对,但总归是与平日不同。

难道是有何烦扰之处?武官?文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