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楼和福安面面相觑,这大起大落的事儿要麽不来,要麽凑一堆儿,明明是喜事,想想又悲,不由泪花点点,生出几许萋凉之感,王医官把药方子给她,并嘱咐:“夫人情绪多劳,思虑太过,内炙外寒引起气血亏损,幸得胎像尚稳,无甚大碍,你照我这方子拿药来煎,不消四五剂就痊愈。”再从随带的匣子里取出一瓶药膏:“夫人手掌的伤先用盐水清洗,再敷上这个,两三天就好了。”
月楼取出银子给她,又道:夫人此事还请先生勿要声张出去。那王医官接过收进袖里,笑说:“我是那碎嘴的人麽。”仍就由福安送她从偏门出去。
待林婵醒来时,窗外黄昏将落未落,已经上灯,一股子炖药的苦味儿从窗缝钻进来,房里静寂无声,她先还有些迷茫,忽然所有的事儿如潮涌进脑里,看看掌心,已经仔细清理过了,遂坐起身唤月楼,就听帘子簇簇作响,月楼端着一碗汤药走近床沿边儿,林婵蹙眉:“作何要吃这个?”
月楼含泪笑着:“给夫人道喜,医官才来瞧过,您有身孕了,已经要三个月。”
林婵怔住,心怦怦地,稍顷才不确定的问:“是真的麽?”她记得乞巧节那晚和九爷在马车里欢爱,翌日流了点血,便以为是月信来了。
月楼过来之人,懂得多些:“胎不稳时会出血,甚而滑掉,但王医官说夫人尚稳固,但也不能大意,平心静气多休养为最宜。把这药汤吃了,治气血!”用瓷勺划散热气,再舀了喂她。
林婵吃下几口后,苦得缓过神来,她真的怀上了,怀上萧九爷的孩子,手儿颤抖着在少腹处来回抚摸,柔软且温暖,还平坦着,前世里她一直想有个孩子,总不得逞,后请了太医来诊,竟是避子汤里添有虎狼之药,暖宫损毁已不可逆,她痛苦不堪,总是想死,这样病了数日,萧旻大怒,狠狠惩治了几个婆子,可又能怎样呢,她此生再不得孕了。
而现在,她肚里多了一团肉,是她和九爷的骨血,他要知道了,一定会很欢喜,他一直想要个孩子.....林婵心底又高兴又酸楚,眼泪忍不住地滴淌,月楼连忙替她擦拭,安慰道:“老爷才智多谋,在朝堂纵横捭阖多年,与其关系相厚者甚多,譬如丁大人、陈大人等定不会坐视不理,夫人应先看顾好自己身子要紧,旁的暂莫多想罢!”
林婵知她好意,却也深晓朝堂凶险、人心叵测,危难之时明哲保身居多,肯出头的能有几个。
九爷生死难定,亦要做最坏打算,这孩子是他仅存的血脉,她拼死也要保住。
仰颈药汤全部喝尽,她想想问:“我有孕的事还有谁晓得?”月楼回话:只有我和福安,多给了医官些银子封口。
林婵赞许她:“你思虑最周全!”
重换了一身衣裳,再对镜梳理发髻,又把福安叫进房来,她问:“九爷说会遣人来接我走,你可知这桩事呢?”
福安答道:“我已把九爷的密信传出,夫人只管在此等候,旁的毋庸多想。”
林婵勉力笑了笑,她怎能不多想......在发髻间插戴花翠,唇上涂抹红脂,看着精神些了,方站起身:“你们随我去拜见大老爷。”
月楼和福安吃了一惊,福安说:“老爷特意交待过,不必去求大老爷或旻少爷,求也无用。”
林婵淡道:“求总要求的,我们太过安静,他们反要生出疑心来。”
第壹柒叁章 大爷 <捕蝉(古言)(大姑娘浪)|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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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柒叁章 大爷
萧肃康哼哧哼哧喘着粗气,窗外透进烟青色,到了上早朝的时辰。
厌恶的看了眼身畔蜷缩成一团的婢女,无甚姿容,也不骚浪,玩过后只觉味同嚼蜡。
他这样的年纪,但凡性起时总不会亏待自己,只是李氏擅耍心计,近身伺候的婢女皆平庸拙笨,唯有个雪鸾,还算差强人意,现也成了废人。
想着生起恼怒,一脚把那婢女踢下床,但听咕咚一声摔响,伴着痛苦的呻吟,他愈发不耐烦,叱喝道:“还不去打水来!”
帘外嬷嬷早守着,听见动静忙唤粗使丫头捧水入房,他翻身起来自顾盥洗,再穿朝服戴梁冠,用过早饭正饮茶时,有仆人禀报:“九夫人来见!”
萧肃康并不意外,昨晚她来过一次,他拿大,只推说寝下了还见客,没成想这会又来,想了想,命人领她进房。
林婵上前俯身给他见礼,萧肃康还是头趟这麽近的打量她,不过十九年华,穿一身豆绿洒花镶葱白的禙子,海天青膝裤,鹅油黄镶珠绣鞋、乌松松油发松挽成髻,插着莲花点翠金簪子,面庞嫣粉透白,虽是楚楚生怜,却也暗浮春情媚意,越看越觉有滋味,娇容月貌岂是了得,一时怔了,说不羡慕萧云彰的艳福那是假的。
林婵垂颈等稍顷没见他言,抬首悄瞟,却见他虽在滑盖吃茶,一双清冷微鼓的眼睛却紧盯她看着,心莫名一紧,用帕子掩嘴咳了咳,萧肃康这才笑道:“弟妹不用拘礼。”指旁椅子请她坐,林婵择了离远些的花凳坐了,正待开言,萧肃康先说:“我赶着要上早朝,不能耽搁太久,弟妹长话短说罢!”
林婵暗忖她来之目的,他能不晓麽,还在这里装愚,面上也不表,眼泪汪汪道:“大爷想必已知九爷他、被锦衣卫带去了镇抚司。”
“有此等事?”萧肃康故作惊讶:“我竟是不知的!弟妹可知锦衣卫给扣的甚麽罪名?”
林婵也不管他真知还是假知,摇头说:“我是不知的,但九爷怎样的人物,大爷最是知晓,如今也只有您能救他于水火之中了。若得相助避过此劫,但凡日后您有甚麽难处,九爷也定当知恩图报。”
“这.....”萧肃康满脸为难,含混道:“恐是还有待商榷!”
林婵语气惶急:“镇抚司那种地方,酷吏暴刑,进去者非死即伤,多待一日便凶险一日,还求大爷早拿主意。”
萧肃康蹙眉沉眼,慢慢道:“办法倒不是没有......”
林婵大喜,待要谢他,他摆手,朝月楼望去:“你先退下!”月楼有些迟疑,又不敢违命,暗窥林婵给她使眼色,会意,仅退到帘外守着。
萧肃康放下茶盏,抬起胳臂伸了个懒腰,突然笑眯眯道:“你看我做个官儿表面光鲜,其实是冷暖自知,就这每日寅时的早朝,愈是天冷,就愈给人罪受。你大嫂又不在,连个知疼着热的人都没有。”若是和旁人诉苦倒没甚麽,但他和林婵本就不熟,突然说这种话就显得别有深意了,林婵佯装不懂,只问:“不晓得老爷要怎样去救人?”
萧肃康见她装傻,面色一沉,不答,站起身,从矮榻上取过佩绶,再看向她,忽然换了一种语气,很粗沉的说:“你来给我系佩绶!”
林婵立即会意,真是无耻!她回话:“大爷还是请丫鬟来罢。我是您的弟妹,此举与礼不符,有悖人伦,但得传扬出去,有损的是萧家的声誉。”
萧肃康道:“云彰非我骨血至亲,不过是先父一时善心收养入府罢了。他从未掏心与我,我亦如是,并无兄弟情谊,如今你求我救他一命,岂非易事,你总要我帮的心甘情愿。”林婵淡问:“你要多少银子?”萧肃康眼神黑洞洞地落至她丰满挺翘的胸脯:“我不缺此物,我要.....”他顿了一下:“我要你来替我系佩绶!”
林婵站起身,薄蔑地看他一眼,冷笑道:“我从前没见过衣冠禽兽,此番算开了眼界,还是拜大爷所赐呢!”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房,月楼过来扶她,待离得远了,林婵才用力吸一口湿凉的深秋晨气,昨夜间风重,满园残枝败叶,婆子抖抖索索拿着笤帚扫着,刷刷声儿要扫进冬去。
月楼这才问:“大老爷怎麽说呢?”林婵低叙了一遍,月楼恨的咬牙:“待九爷日后出来了,定不轻饶他。”
林婵沉默无语,她历过前世,心知这样的作贱、仅还只是个开始。
第壹柒肆章 逞凶 <捕蝉(古言)(大姑娘浪)|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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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柒肆章 逞凶
林婵猜测的无错,翌日午后,福安去镇抚司送饭回来,低声叙其所见:“九爷还未上刑,只是日夜不间歇的审问,逼其供罪,显得有些憔悴。我还见到赵静宜赵大人,委实遭罪,捕去就打了二十棍,夹扛三十,臀到腿处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月楼忙阻他说:“夫人有孕,这样血腥的毋庸再提,九爷平安就是福。”
林婵指着自己的肚腹,问道:“你可告诉九爷了?”福安回话:“九爷身畔皆是虎狼狱卒,恐隔墙有耳,被他们听去招惹祸端,甚麽都没敢说,仅问候一两句就被驱撵出来。”
林婵柳眉紧锁,心底烦杂成团,镇抚司那种鬼见愁的去处,九爷上刑不过早晚之事,她眼底起泪,却不想被他们瞧见,端起盏吃茶,一面又问:“那接我出去的人有消息回麽?我须得尽早走!”福安道:“我今日去问过,未有回音儿,只让夫人耐心等候。现城里锦衣卫到处抓人,还有刺客杀人,乱成了一锅粥。”
她们正说着,听到院里尽是嘁嘁喳喳讲话声,似乎有许多人,福安道我去看看,话音未落,小眉已经慌慌张张跑进来说:“大管事带着七八婆子闯进院里来,说少夫人随后就到。”福安心底生怒,待要去理论,被林婵阻止,此时说甚麽都无用了。
前世里父亲被新帝问罪,萧家唯恐受其牵连,将她从房里驱逐,囚于蓬屋之中等待发落,因是突然被驱逐,她甚麽都没拿,再有佣仆刁难,至后困苦的连饭都吃不上,是而自九爷被锦衣卫带走后,她未雨绸缪,兼也要离开,命月楼和小眉把她要紧东西整理收箱,让福安捎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