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1 / 1)

隋恕关上车门,走进室内,更换鞋具、开灯、清洗双手。

他觉得家里还是少了些什么,走到窗前,是一把失去香味的枯花束。营养液还没有用完,用橡皮筋绑着,收纳得十分整齐。

落地钟摆动着,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洋楼太大了,大的一点人声都没有。

隋恕穿过揽柿图,按照吴娉说的帮简韶整理东西。他找了几个干净的收纳袋,将她的贴身衣物分门别类地装起来。又找了结实的盒子和防摔泡沫,将易碎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包裹起来,整齐地排列进去。

他想吴娉说的不完全对,简韶并没有一点痕迹都没有在这里留下啊。虽然很多衣服都是他买的,但是她穿的时候总是会在口袋里落下小东西。

隋恕一件一件衣服摸过去,柔软的面料刮过肌肤,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

她常用的沐浴露、常买的花、喜欢的香薰蜡烛,全都留下了印记,填满了整栋房子,在这个深夜揉开了他的手心,钻进他的身体深处。

窗子上映出摇曳的影子,影子坐下来,在这个夜晚一件件地摆开,一样样地数过去。

他找到了她落在口袋里的橡皮筋,上面有两只小兔子,还找到了一张标签,上面记着快递单号和水培花养殖备忘。另一件大衣里也有类似的便签,画着被笔涂掉的哭脸,旁边是一个加油打气的笑脸。反面写着一天要喝八杯水,还沾了点亮晶晶的眼影粉。

隋恕把东西塞回去,连同衣服一起迭入打包袋里,他把带有一切她的痕迹的东西都打包给了她。

座钟敲响,他的影子在窗子上弹了一下。

包装袋里有折迭整齐的床单,而床上没有了床单。

隋恕的手顿了顿,把床单取出来,重新放回床上。

简韶有时会很粗心,他也变得像她一样粗心了。其实这次简韶交代吴娉时也忘记了,浴室里也有她的东西,不过隋恕的记性很好,并没有忘记。

他收拾好她忘在浴室的东西,折返回卧室。

窗外的夜色已是一片深黑,夜风的哀号和脚步声交融在一起,让人分不清是走在屋内还是屋外。

隋恕穿过走廊,穿过她曾经躲藏的卧室。他不用刻意去想,那些画面便如流水淌过石滩一般涓涓地流过。

他和她一起蹲在衣柜里面,被淡淡的红雪松的味道绕成一体。现在他有点理解她为什么喜欢蹲在里面,衣柜里面狭窄而暖和,熟悉的衣服夹带着熟悉的气息,很容易让人有安全感。

薄纸般的月亮,模糊的枝干的影。她的脸有些可怜,睫毛成簇地黏在一起,嘴唇也咬的很红。她的眼泪沾在他的鼻尖上湿哒哒的,又蹭回她的鼻尖,在月下反射出淡淡的光。

隋恕想她的眼泪真的很多,湿哒哒的,很容易被弄哭。但是嘴巴很硬,不肯承认自己害怕的时候,和他争论你被安排了人生难道没有一点后悔的时候,说这也是我的小孩的时候。

隋恕用胶带一点点将纸箱封好,然后平静地入睡了。

这一晚他睡的十分沉,梦里是寂静的黑,谁也没出现。

天蒙蒙亮之时,隋恕像往常一样准时醒来了。他的生物钟一直很准,作息规律,十多年不曾改变。可能庄纬有一点说的对,他一直在过一种“习惯性”的生活。

隋恕有条不紊地启动引擎、寄快递、来到办公室、与同事问好、接一杯咖啡、工作。

他的视线落到桌前的软木板上,那里挂着一张照片,是他和简韶并排着蹲在衣柜里。

隋恕微微一笑,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他从来都不会后悔。

哪怕真的像庄纬所说,习惯变成了喜欢,也无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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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快乐~感谢2023一直陪着我的小可爱们,辛苦了,非常感谢!(鞠躬)(拖出一百只小小祈)(欺骗一百只小小祈表演节目就能见到小韶)

五十只小小祈们:(挥左手)(洒花)(转圈)(挥右手)(美美洒花)(转圈)(不小心踩到别人)(分裂)(打架)(打架)

五十只小小祈们:(引吭高歌)叽里咕噜,叽里咕噜~(跳大神)(诅咒隋恕)(就地做法)(祝福看到这里的人新一年像小小祈一样健康快乐)!

没有关系

隋恕开始大面积地整理家中的东西。

在天亮起来的时候,在天暗下去的瞬间,在漫长的、只有风呜咽的午夜里,变化无穷的岁月以具象化的光景流转在四四方方的格子窗上。

松柏犹绿,明窗净几。清冽凉爽的冷气沿着幽深的气道渗入肺腔之时,明亮的严冬也在耳畔徐徐地展开。

有嘶嘶的煎小鱼的声音,还有细碎的、噼咔噼咔的炸口声。那是糖粘子和板栗在出锅,金黄色的香甜裹了脆生生的砂糖,热腾腾地倒进牛皮纸袋里。

隋恕很容易便能想起它们的味道,与之一并粘连在记忆深处的还有白尾海雕和苍鹭。

一月是在水库边蹲海雕的好季节,水冰相接的地带,蹲守在迷彩帐篷几十天,终于等来了暗褐色的猛禽掠过天空,挨着水面低低飞行。他和祖父来不及说话,连珠炮般地摁下了一阵快门,精准地捕捉到白尾海雕用利爪捕食的一瞬间。

两个人高兴地坐在路边分食同一袋板栗。

隋恕凝视着找出来的影集,禁不住微笑了。

他把白尾海雕的照片取出来,平铺、擦拭,放回去。又取出芦苇旁仙风道骨的苍鹭照,平铺、擦拭、放回去。

毛脚?\也是他拍的,这是典型的冬候鸟。长尾山雀也是,还有红尾斑鸫,以及圆头圆脑的小麻雀,全部都是他拍的。

隋恕不厌其烦地一张张取出来,又不厌其烦地铺满地毯。

他挨个数着每一张照片的时间、地点,那段时间出过什么猝不及防的事情,又解决了什么样棘手的难题。

他和简韶也一起喂过鸟,只是并没有拍照片。

那个时候周姨吞药自杀还没有多久,邵文津准备投一家滑雪度假村,而白新波忙着为上海会议造势。他整日待在家里,用那种有着按压式皮管的老式钢笔汲墨,笔尖抵着白纸写一些应付母亲的心得,腰带扣不小心顶到她,没办法只能帮她揉一揉。

她一点也不安静,总是动来动去,然后便安静了,喔,是睡着了。

信纸是净白的,而铺展在窗棂外的天空是透彻的蓝色。知觉的静止里,其实枝梢还在风中微微地颤。

万物模糊成心头的一片潮润,像极了童年时期趴在办公楼下的水池边……湖中映出模糊的白塔的尖、警务员的影子、海棠与牡丹,雨后咸腥的风从中海之上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