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华拍他:“我懂。”他目露犹豫与同情,“但是这一次听我的,不要插手。”
回忆起解剖室里的场景,李世华心有余悸。
他解剖过许多死相惨烈的尸体,但是这一次的死者十分稀奇,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临死前挣扎、痛苦的迹象。
当他剖开尸体的时候,即使经验丰富,李世华也快要吐出来了。尸体的内部仿佛一锅炖烂的人肉骨汤,肠道、胃器都已受到重度腐化,仿若被搅成一滩肉泥。
李世华在死者的头颅里找到了一块芯片的残块,准确地说,那并不只是一块芯片,因为它的只有一半是芯片,另一半则更像一片微型“器官”,和人体组织细密地联结在一起。李世华大胆地猜测,另一半和人体黏合着的“器官”或许有着某种他无法认知的病毒,当这种生物芯片植入人体时,病毒释放的芽孢就像刺入人体正常细胞的一根注射针头。紧接着,“病毒”像癌细胞繁衍一样疯狂地繁殖、扩散,这种病毒芯片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控制了人的全身。当病毒芯片开启自毁系统时,人体也会随之顷刻间报废。
他听说过,国外有一些“生物骇客”疯狂地想要将芯片植入自己的体内。就像把知识下载到U盘,再把U盘插入电脑一般,他们在低成本搭建的小实验室里不顾后果地改造自己的身体。但是总病毒作为媒介的生物芯片还是前所未见,一个是难度高,另一个是风险过大。
李世华很难给“病毒芯片”下准确的定义,定义为生化武器,亦或是人体改造,都太过笼统。不过今天他也看到了“上帝之手”黑客组织披露的视频,他隐隐地觉得,或许病毒芯片就是一举捣毁所有非法基因实验很好的切入点。
“抱歉,你也知道我们的规定,我不能随便向你透露解剖结果。”李世华拍拍他的肩膀。
“那我猜猜也无伤大雅吧?”马再甫执着地说。
李世华只能无奈地笑。
“没有外伤,非正常死亡――”联想到俞霞所在的组织是为了什么而来的,以及他们反常的举动,马再甫的脑海中生起一个大胆的猜想:“这几个人……身体是不是都被改造过?”
猜想一旦形成,一切就倒豆子般接二连三地向外蹦:“或者说,他们的死亡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被称为人造人的自爆。”
李世华被他吓住了,一是没想到马再甫能猜的这么准,二是“人造人”这样的词汇对他来讲像电影里的术语,突然在现实中出现就过于吓人。
李世华的表情让马再甫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或许他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这些攻击者大概不完全是为了“攻击”的使命而来。马再甫陷入了深思,在今天见到了俞霞之后,他感受到,她所代表的身后的人其实并不想真正地造成流血事件,他们的目的在于技术。
或许他们是为了展现自己的“作品”,或许是为了给隋恕施加压力,也或许是为了测试成果的实用性,这一切马再甫都不能立马验证。不过他可以确定一点,只要掌握了简韶手里的那个孩子,也就是俞霞口中的“钥匙”,就相当于同时捏住了隋恕和组织两方。
而那个孩子最看中的,就是简韶。
?h
灰烟在身后滚滚升腾着,久久难以散去。
简韶带着小祈回到家,余惊未散。她仔细地关上门,翻来覆去地扣上门锁,甚至还将窗帘拉了起来。
身上似乎还能闻到浓浓的烟味,回想起刚刚的一切,他们站的地方离爆炸处不远,如果不是小祈突然拉她走,或许他们此刻也被波及了。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离灾难现场这样近,她的身体一阵阵地发凉。这时下巴忽而痒丝丝、暖烘烘的,低头看,原来是小祈从她的臂膀下钻进来,用软软的发顶轻轻拱她的下巴。
简韶忍不住搂住了它。
它掀起一点点眼睫,悄悄看她的侧脸。在她的肚子里时,它就很想和她贴贴脸。直接亲吻的话它一定会害羞得捂住眼睛的。贴贴脸的时候,鼻尖不经意地被蹭到,它的嘴巴会不由自主地张开一点,幻想被她温柔地亲吻。
不过今天的事情还是让它感受到了隐隐的威胁。这里和海域不一样,深海的世界里,大型鱼类经过的地方,其他小型鱼类都会逃窜一空。可是这里是不一样的,这样它感到困惑。
简韶把头抬起些,侧着脸搁在它的头发上。它的碎发很软,和她的很像。所以有的时候她会产生幻觉,觉得小孩或许真的遗传了她一点点。“小祈,你怎么知道他要自焚?”她轻声问。
“味道――”
她想起来,它的嗅觉十分强大。青年拧瓶盖时泄出了味道,被它捕捉到,也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小祈真聪明,奖励你两个摸摸――”简韶禁不住呼噜它的脑袋。
被她揉着脑袋,它想,要是它能够再强一点,让她一点恐惧都不会有就好了。
就在这时,简祈的身体忽而疼痛地佝偻下去,从简韶的掌心剥离。
“小祈?”她一惊,忙俯身察看。
简祈的腿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最后一大半化成黏糊糊的胶体,蜷缩成一只半透明的团子。
大概是觉得自己半人半胶的样子很丑,它竭力想将腿部藏起来。简韶想抱它,也被它躲开了。但是它又不想她走,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简韶心慌地掀起它的袖子,身上没有伤口,应该不是刚刚受了伤。它的身体还在逐步地透明化着,简韶感到掌下肌肤的温度慢慢地攀升,仿若发烧一般。
“别吓我……”她跑到卧室找到了温度计,回来时,小祈已经完全化成了水晶胶。
简韶不断地呼唤它,看到它的身体里似乎有什么物质在不停地涌动。
最终,她拿起手机,拨出了那个许久没有拨过的号码。
令她诧异的是,这一次,电话很快接通了。熟悉的低沉嗓音鼓动着她的鼓膜:“嗯?”
简韶的心里产生模糊的错觉,隋恕早就在等这个电话了。
“它怎么了?”隋恕俨然已经猜到。
简韶直截了当地描述了小祈的情况。
“好,我知道了,”电话另一端传来钢笔放下的响声,“它的第二个进化期到了,这是正常反应,你不必担心。”
隋恕安抚完她的情绪,道:“在家里稍等一会,我过去接你们。”
简韶揽着小祈,低低地应了一声。
回答
自焚事件发生的一个半小时内,在市委的牵头下,反恐临时小组成立。公安、武警、民兵组织迅速赶往事发一线,封锁现场和周边道路,设置临时警戒线,救护受伤群众,并查验现场人员的身份证件。
市委大楼里,会议室俨然已改为临时指挥部。这个时候廖书记就会分外后悔为什么没有学习南方的先进经验,提前成立应急办公室。犹记SARS危机那年,他还未进入市直系统工作,只是市委下属边缘部门的小公务员,亲眼见证了一场场“运动式”的“问责风暴”。自此,问责制度正式席卷全国,成为地方官员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一辈子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这一刻,他桌子上的办公电话歇斯底里地响个没完,像一道道催命符。第一个电话来自党校,原来今日不仅是司海齐回国的日子,也是戴行沛从各地弄来学习清污精神的第一批领导们回程的日子。党校请示,今日起飞能否安全、顺利,可否派警力将各地领导护送至机场?
第二个电话是执行排查任务的公安部门负责人打来的,事发地点是市中心,时间为人口密集时间,在场人员中敏感身份者15人,其中有叁位外国记者,两位旅游的外籍人士,一位平戏的外籍访问学者,不排除拍下现场图片并加以摸黑、造谣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