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武虽然早在百年前就已经被驱逐出修真界,但孤月夜一门,都知道她当年替仙们做卧底,最后却因为卧底证据被毁,无法自证清白,心中本就对这位师妹心存愧疚。

建国之后,听说孤月夜不少仙士都进入了国家重组的机关部门,她的师兄乐梦辞也是其中之一,她虽然不知道这些所谓的机关部门是如何运行的,但能念在同门情谊,对她手下留情,于她而言自然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当她与段少言回到上海时,凌锋庄园一事,已经风平浪静。

修真重大事故管理局重修了目击者和当事人的记忆,尤其是对段嫣然、白薇薇、白家其余人等的记忆进行了重点修改。

由于管理处不能让白夜的亲人对于死因进行深究,于是白家人便笃信是园内失火,一家人对儿子的死悲痛至极,这对于曾经想要武力□□,褫夺整个家族权力的白夜而言,不知是讽刺,还是宽慰。

对于白薇薇而言,她失去了得知二哥有意以武力夺取白家全权的所有印象,而被植入了在海南度假晒太阳的虚假记忆。

对于段嫣然,记忆的更迭则更为棘手,专案人员删删减减,才把她的记忆拼凑成一段不影响她生活的合理模样。

她不记得关于蒋子夜的任何东西了,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受人蒙蔽,背叛了曾经最亲密的叶师父。

对于她而言,她一直都在香港忙碌着自己那一点点小小的工作室,师父还是那个宠爱她的师父,弟弟也还是那个恭肃平和的弟弟,她心底纵使有那一些不满与不甘,但自己却都不曾发觉,也不曾受人煽风点火。

这对她而言,实是莫大的解脱。

段嫣然从小温和绵软,没有太多主见,她受蒋子夜蒙蔽,迷失自我,做出这许多混账事情,然而说到底,她之所以如此单纯好欺,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叶武自幼对她保护过度,难辞其咎。

如今她什么都不再记得,叶武自然也不忍心伤害于她,后来她与白昼多有接触,两人竟能破镜重圆,到今天终于走到一起,也不知该算是怎样曲折的缘分。

记忆唯一没有被修改的人是段少言,不知道是不是乐辞梦在暗处帮助,管理局的人并没有对他的记忆进行清修。

如今两年都过去了。

订婚宴上,觥筹交错,多少往日熟人济济一堂,白家父母喜上眉梢,影帝林子勿携了妻子和白玉粉嫩的孩子也应邀前来,白薇薇似乎又在和某一家的公子哥争执,声音又响又傲,嚷嚷着:“那你不行,你得多看看!”

段嫣然和白昼挨桌去碰酒,待到来了叶武跟前,段嫣然更是慎重长拜,酒杯恭恭敬敬地举着:“叶师父。”

叶武笑嘻嘻的:“免礼啦,平身吧,嫣然总算是嫁了个好人家。”

她抬眼瞅着旁边的白昼,颇为高大严肃的一个男人,比上一次在白家见到他的时候显得更加稳重沉静,眉眼间很有些严厉刚正的样子,不是太爱说话,即便此刻微微笑着,看起来也颇有些威严。

“比你之前那个好多了。”

“哎?之前哪个?”段嫣然一愣,“我好像好久都没有谈恋爱了吧,有三两年了呢……”

白昼瞥了她一眼,她脸因为害羞而悄悄涨红了。

叶武笑了一会儿,偏过脸,目光像是遥遥地落到了某个他们都看不到的岁月里:“是啊,可不是有三两年了么。”

与蒋子夜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就是她那再也记不得的三两年。

叶武举起酒杯,和白昼段嫣然依次碰了,一饮而尽:“白昼,我这徒弟性子纯直,最容易受骗,以后你带着她,要多教她一些好,少教不对,是不能教她坏的东西,明白了么?”

白昼倒是不会什么豪言壮语巧舌如簧,只点了点头,干干净净地说了句:“放心。”

段嫣然在旁边叹气道:“嘴这么笨,会不会说些好听的给叶师父听啊,你笨死啦。”

叶武笑道:“嘴笨的好,嘴甜又聪明的我见识过了。可不想再见识第二次。”

段嫣然不知她是指蒋子夜,还道她说的是段少言,脸上露出了些想笑又不敢笑的微妙神色,叶武拍了拍他们二人的肩膀,说道:

“去别处敬酒吧,这里人太多,师父我老人家年纪太了,怕吵闹,出去透透气。”

园中月明星稀,白玫瑰层层丛丛开的娇艳,她明明颇为喜爱此花,但却选了个离那些花朵最远的竹亭,靠在亭柱边,看着一轮玉盘照彻长夜。

身后有脚步声渐渐挨近,踩在草坪上,沙沙作响。

叶武没有回头,只是笑着问:“怎么你也出来了?”

段少言站到她身边,和她并排并看着天空:“……陪你。”

叶武笑眯眯的:“这辈子还很长呢,我哪儿都不去了,天天跟你待在一起,你现在陪我陪不腻,只怕之后就要看到我就看着烦啦。”

段少言侧过脸,浸润着玫瑰清甜的夏风拂动着她的长发,他抬手,替她细细地捋好,目光却是温柔:“你老了的样子我也看过,不腻。”

“那你怕不怕我哪天飞升成仙了,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呀?”

“……”

看到段少言眼眸中有一瞬黯淡,叶武忙道:“哎,哎,我骗你的,我可不修仙了,早就修厌倦了。”

见段少言仍是不吭声,她又抓着他的手,补充道:“真的。”

叶武靠进他怀里,抬手环住他的腰,说道:“段少言,我之前啊,做过很多混帐事,花心、跑路、欺负你、给你小鞋穿、不过我保证,以后我都不会再这么做了。”

段少言默默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叶武抵着他的胸膛,听着里面血流涌动,心跳沉快,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慢慢地说道:“我喜欢你,最喜欢你,只喜欢你,虽然你脾气怪人又固执,凶起来的时候连我都怕,但是……我想啊,我活了这么久,见了这么多人,只有你,是最好的。”

“谁都比不上你。”

“跟你在一起,神仙我都不做。”叶武笑得像只摇头甩尾的狐狸,“何况我又做不了神仙,我跟你说,整个孤月夜,就我水平最差了,全门派吊车尾。”

段少言噗嗤笑了,因为听着叶武的表白,耳根泛着些浅绯:“真的?”

“那可不能骗你。”

段少言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有些好笑,又似是月下闲聊般,温声说道:“那你跟我再说说,你们那个修真界,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上次说到哪儿了?”

“说到你师父教你御剑术,你不肯学。”

“哦哦,我想起来了,我跟你说,那时候啊,是这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