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不安 裴可冀我说 2831 字 6个月前

施志带我回到教室后,我凭着记忆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同桌是个沉默的男生,名字我忘了。高考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绝大部分同学之间就此没了联系。

上午过得很糟糕,我英语试卷没有带,老师讲解题目时我只能低头翻课本来转移注意力。语文课老师果然让我起来背诵,我看了眼依稀有一丝印象的课文,低声回答:“抱歉,我没记住。”

课堂上莫名一阵死寂,语文老师推了推眼镜框,应该有点生气,声音低沉,也不知是挖苦还是嘲讽:“成啊,理科生都看不起这几分呗,整天背背背的,哪有埋头刷题提分快?那干脆就别学了,跟你们教导主任说说,以后语文课就自习算了!反正你们理A班自学能力个顶个的好,可别让老师拖了你们的后腿!”

讲台下没有一个人吭声,她扫视全班后,甩开书叫语文课代表的名字:“陈冬意,起来背一下。”

小姑娘战战兢兢地起身,磕巴着开了口,背到后面越背越熟,声音也逐渐提上去了。背完后,她整个人都舒了口气,连带着教室内的氛围也轻松了些。

语文老师摆摆手让她坐下,却没看我,兀自打开课本讲起内容,无视了我一节课。

下课后,我自觉地坐回座位。屁股刚挨着板凳,前后左右的同学都围了上来,曹颖捧着脸叹气:“唐老师这两天火气也太大了吧,可有火气也不能撒在我们身上啊,都高三了,谁不想好好学啊?”

我抽回压在她胳膊肘下的试卷,随口说:“我没背书,老师发火是应该的。”

她撅了下嘴,明显想反驳,却被旁边的王彦晖抢了话头:“哎不对啊承哥,你怎么可能没背?我昨天不就见你背顺了吗?不会就睡一觉全忘了吧?”

昨天我确实可能背顺了,但今天的我已经不是昨天的我。我懒得跟他解释这个同时涉及到哲学和玄学的问题,就顺着他的话应道:“嗯,忘了。”

曹颖拿胳膊肘挤他一下,半是嫌弃半是玩笑道:“滚吧你,别在这儿惹人嫌了。”

王彦晖啧了声,意味不明地冲她笑笑,然后打了个响指,挑眉道:“懂,我这就走。”

我记得曹颖,是因为当年高三她缠我缠了一整年,十分明目张胆,到最后几乎整个年纪人尽皆知。班主任为此找我谈了好几次。这着实不是很值得珍藏的回忆,因为她让我感到烦躁,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孩能为这种事执着到这种程度。

我离开座位时她叫了我一声:“哎裴知承!你去哪儿?”

我回过头,十分认真地反问:“厕所,有问题吗?”

她摸了摸鼻子,说实话,她长得很漂亮。皱鼻子的时候眼眸微垂,碎发在白皙的肌肤投下阴影,很可爱,但确实也让我很烦。

重生后的第一天,被我兵荒马乱地熬过去了。晚自习铃声响起时,我深深地松了口气。习惯了游刃有余的状态,猛然间掉入四处碰壁的境况,实实在在地让我精神绷紧了一天。

这些课程我都学过,但再一次呈现在面前时,竟比当初还要令我头疼。别人忙着刷题,我却只能翻着书一条条地重温公式和定义。

脑子涨得有点疼,不知道是我这一天精神紧绷所致还是重生后遗症。当我收拾书包时,施志过来问:“等会儿要不要我等你?”

我二十余年里独来独往习惯了,没有非要人陪着回家的喜好,便回道:“不用。”

“那行,”施志提了提书包,临走时又回头说:“估计语文老师在等着呢,你收拾快点,别又不经意触了她火气。”

我往书包里塞试卷的动作顿了下,眼皮猛地跳了下,心累程度丝毫不亚于实验到最后快出结果时,被告知关键数据漏了一项。

气馁感在我走进办公室时达到顶峰。语文老师余光看到我进来,拿手扶了扶眼镜,视线仍然停在试卷上,也没抬头,直接开口:“背吧。”

都快接近十点了,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我从没有体会过这种难堪的境况。尤为艰难地说:“……我没背好。”

语文老师没有动静,下手批改试卷的力道也没有变,唰唰地笔触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清晰。我直直地站了好一会儿,她才从试卷中抬起头,问:“那你什么时候能背好?”

老师一般不会太为难成绩优秀的学生,我记得在高中三年里,自己很少掉出过年纪前三,并以此博得了大多数老师的好感。

被这样诘问还是第一次,我竟有些局促,含糊着回复:“明天吧。”

明天能不能背下来,还真是个未知数,毕竟我的记忆力也并不怎么突出。

幸好老师没有继续为难我,出奇地好说话,和课堂上的模样大相庭径。

“行,那你明天晚自习下课后再来吧。”

我走出办公室,她没有起身,继续埋头批改作业。在理科生之间,语文这门课一直不太受待见。考不高,也不会很低,且每场考试的分数还自有玄学成分在其中,为此大部分同学都持随缘态度。

我走出校门时已经接近十点半了,这时候的基础设施尚不完善,街道上冷清清的,月色盛过路旁窗户透出来的灯光。

我走走停停,努力回想来时的路。一条街道延伸出无数小巷,如同一辙的巷口让人记忆错乱。我记得在我高考后,这片地方就进行了大规模改造,很多建筑和道路都推倒重建,那才是我日后所熟悉的地形。

往前走到一半,依稀凭着那一点点印象,觉得自己大概走过了,于是又转头往回走。途径一条窄巷时,我下意识地往里面瞥了眼。

没有路灯照明,浓厚的夜色聚在深巷里,我只能借着稀薄的月光看出几个人形。不是我好奇,只是任谁看到聚众斗殴的事,大概都会在报与不报警之间犹豫刹那。

而我似乎比较倒霉,在这犹豫的刹那中,显然就暴露在了他们面前。一个人走出来,迎着月光才看清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染着枯黄的额发,眯着眼指向我,恶狠狠道:“没你的事,赶紧滚!”

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屁孩,再装腔作势也没多大震慑力。

我本来没想管,但被一个小屁孩威胁,面子上总归过不去,就拉着双肩包背带随意开口说:“打架是犯法的,派出所离这儿不远,想去跟警察叔叔喝杯茶?”

对方嗤笑一声,嗤笑声明显到夸张,大概是想让我切实感受到他的不屑。

“我们青龙帮做事,你也敢搅和?”

这小孩说话拽拽的有点好玩,但我不想陪他闲聊,不然可能会显得脑子有毛病。我拿出巴掌大的小手机,低头边按键边说:“派出所打110是吧?这个时候警察叔叔应该还没睡,估计五分钟之内就能到。”

这下不仅面前的小孩,巷子里面剩下的几人也一道出来了。齐齐盯着我的手机,几个人站一起面面相觑,明显是有些怕了,但谁都没敢吭声。

还是那个黄毛小孩端出凶狠的神情,拿手指头点向我的额头,一字一顿道:“小子,我记住你了,咱们走着瞧!”

我没理他,默默错过身让他们离开了。

等人都走出一段距离后,我转头看向幽暗的窄巷。墙角处半躺着一个人,正扬起脸直直地看着我。

月光越过墙头倾泻下来,他这个角度恰好迎着清柔的浅辉,五官清晰地露出来。我站在原地,觉得脚底重若千钧,怎么也移不开步子。

他抹了把额头上流下来的血痕,狐疑地打量着我,然后缓慢地站起来,边拍着身上的泥土碎叶边盯着我,最后问:“你是谁?”

我没有说话。

他停顿片刻,毫不在意地开口:“我叫――”

“徐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