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了一半,他突然问:“你什么时候高考?”
“明年六月份”,我说。
他点点头,咬着筷子头,轻声说:“我刚才语气有点重,对不起。”
我疑惑地抬起头,“哪个语气?”
他笑了下,明明没做错什么,脸上却带着明显的歉意,解释说:“我妈是我的半条命,我不能没有她。”
“那就带在身边,”我说,“没关系,以后我们可以请专业的医生,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他敷衍着笑了下。我不太喜欢他这种状态,让我想起上辈子提出要带他去医院时,也是露出这种敷衍又无力的笑容,浑身散发着一种洞察绝望的倾颓感。
我瞬间烦躁起来,拽着他起身,一路扯到他房间内。徐济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有点懵,直到被压到床上时,才反应过来。他伸手抱住我的脊背,在我胡乱的啃咬下扬直脖颈,露出白皙温暖的肌肤。
我承认我没什么念头,看似凶狠又亲昵的动作只是为了确认这人是鲜活的。没有他熟稔而极具诱惑的主动引导,我硬不起来。我说过,我喜欢徐济,但我不是同性恋。
我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贴着他的颈窝里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徐济喑哑着嗓子,引着我的手往下移,颤着尾音说:“裴知承,我想做。”
手掌擦过撩起来的毛衣,落在腰部的弧度上,他有点瘦,腰部没什么肌肉,摸起来柔软多于韧劲。
我伏在他上方,看着他漆黑发亮的瞳仁,那略带情.欲的眼神很诱人,些微迷蒙,些微湿润,让人想起三月末里春尽时迟迟而绽的山茶花,上面的露水凝成珠,悬在瓣尖将落未落,惹人心动。
我抽出手坐直身,把他的衣服拉下来,说:“对不起。”
戛然而止的行为让徐济茫然了片刻,他撑着手肘起身,在听到我的示歉后,扯着嘴角淡淡一笑。没有问我为什么停下来,以及为什么要道歉,只是轻声问:“我刚才是不是让你恶心了?”
我觉得他可能察觉出来我不是gay。听说同性恋之间是有感应的,就像他一眼就认出周翔郓是同,而当我走进一家gay吧时,里面的人会抿着酒嗤笑道:“嘁,又来个找新奇感的直男。”
我需要为自己的退缩找个合理的理由,以此来证明我并非是恶心,而是还不适应主动与人过度亲密。
我还没想好足够完美的理由,徐济就凑过来,问:“你能再亲我一下吗?”
我没有犹豫,径直贴上去,一触即分。
他观察着我脸部细微的反应,片刻后忽然笑起来,像是要给自己吃下定心丸一样自言自语:“还没长大呢,等成年后再试好了。”
我不用在纠结了,徐济为我找好了理由,既牵强,又愚钝。就像凭空生出来的一腔孤勇,即便蒙着眼睛也想往前走。
我突然觉得,我好像配不上这样的徐济。
☆、第 11 章
裴可冀两手各提几兜塑料袋,满满当当都是要屯的年货。他侧身进门来,拿肩膀抵住门沿往后一带,简易的防盗门轻轻关上。
“你妈呢?”他把东西放在墙角旁,搓了搓冻红的手,然后解下围巾。
我收起桌面上的试卷,随手放在一边,站起来给他腾出沙发座。说:“买菜去了,一点半出门的,应该快回来了。”
裴可冀点点头,摆手让我坐下,说:“你再写会儿,到晚上烟花炮竹一响,得热闹个五六天,这心就静不下来了。”
其实我已经写完了老师布置的作业,我妈觉得我闲下来是浪费时间,自作主张地给我买了全套模拟题。无意义地重复刷题十分无聊,但我不能为这点事就和她争辩。况且,我也说不过她。
冬季天色沉得早,四点左右太阳就已堪堪落幕。我爸祭了香,让我对着香案磕头。磕过头之后,我妈给我两个红包,微笑着说:“平平安安,金榜题名。”
我收了,然后给她一个拥抱,说:“谢谢妈。”
裴可冀坐在沙发座上看着我们,笑得眼角弯了起来,皮肤皱褶显而易见。恍惚中我像是看见了十几年后的他,原来,苍老的影子早在此时就已显现,只是我从来不曾发觉。
吃过年夜饭,就坐在一起看春晚,电视屏幕很小,外面噼里啪啦声接连不断,我听到有小孩在楼下兴奋地喊叫,很热闹,电视里戏剧性的节目效果十分搞笑,我妈磕着瓜子看得很入迷。
徐济和我不着边际地聊,我低头打字,问他吃饭没。他隔了会儿才回,说刚才有人来买摔炮,又说吃了,炒了四个菜,还熬了排骨汤。
聊着聊着,他突然问,我能去找你吗?在你楼下见一面就行。
我停顿下来,看了眼我妈,她感受到视线转过来头,奇怪道:“看我干嘛?不看电视就回屋写作业去。”
我那句“出去看一下”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堵了回来。只能给徐济发短信:【明天吧,明天我去找你。】
他很快回复过来:【行,那你过来之前先跟我说一声,我明天还有其它的事,我怕会错过。】
断断续续又聊了半个多小时,我始终低着头,脖颈有点泛酸,抬手揉后颈时,蓦然察觉到一束视线。我抬起头,与我妈直直对视,有点心虚地问:“怎么了?”
她不吭声。电视里传来一阵爆笑,然后欢乐喜庆的背景音响起,镜头切换到主持人拜年的画面。
“给我切盘橙子过来,”她说,“给同学的新年祝福发完没?发完就别盯着了,该睡就早点睡,别熬夜。”
我“哦”了声,放下手机去厨房切橙子。在裴可冀上午提回来的袋子里捡了两个大果,切成八瓣摆成一盘。端出去后看到我妈正拿着我的手机翻看。
“放那儿吧,”她抬下巴指了指眼前的桌面,然后问我:“徐济是谁?”
“一个朋友,”我说,“你能别乱翻我东西吗?”
裴可冀见情况苗头不对,忙从中插话,笑道:“行了行了,大过年的,把手机放一边吧,热热闹闹看个电视不好吗?”
我妈一手挥开他,也没看我,把手机往桌面上狠狠一拍,霍然起身进了她和我爸的房间。
房门砰然关上的那刹,裴可冀望向我,轻声问:“你妈这是怎么了?”
我打开手机从下自上翻看我和徐济的短信内容记录,我偶尔会清理手机里的信息,里面并没有什么值得我妈特别在意的内容,就连今天晚上的聊天内容,语气和措辞也与普通朋友并没什么不同。
没有暧昧或值得深思的痕迹,我对裴可冀茫然地摇头,说:“我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唉,今年的除夕夜,可能得加班哄老婆了。”
春晚没看到头,十一点左右我和裴可冀就关电视锁门各回各的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