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1)

“抢我册子干啥。”辛实着急地低下头,一点点仔细地把被辜镕弄皱的纸张抚平,边说边扫他一眼,埋怨道:“全被你弄皱了。我想学,你干嘛不让我学。”

辜镕斜斜地靠在冰凉的棕色藤编椅背上,也不做声,直直盯着他看了片刻。辛实心里想什么,从来瞒不过他,片刻后,确认辛实是真的对他的名字感兴趣,不是弄虚作假,他紧抿的嘴角才缓缓松开。

清了清嗓子,辜镕说:“那你认真学,写不好,我就打你手心。”

辛实不答应这个条件,闷声闷气地说:“干啥打我,我爹娘都没打过我。”

辜镕随意从身后的书架抽出一本英文的书,翻开两页,似笑非笑:“你顽皮捣蛋的时候也不打你?”

辛实得意地说:“我爹娘才不打孩子,我大哥和我只挨过饿,从没挨过打。”

辜镕笑了笑,突然有点明白辛实目前这样天真赤忱的性格是从何而来。没被珍爱过的人不会懂得要怎么去珍爱别人,辛实能够成长成为一个具备无尽爱心的人,除却天性自然,还因为辛实有一对无比慈爱宽容的父母。

想了想,辜镕改口:“那就这样,写不好没有罚,写好了我有奖。”

辛实有了点兴致,扭头笑呵呵地问:“什么奖?”

辜镕说:“带你去泡利骨泉。”

“早上就定好了的事,算什么奖。”辛实蔫头耷脑地扭回头,继续写自己的字去了。

辜家宅子深处有处泉眼,常年保持低温,水质清澈洁净,由于地处偏僻,平日没人爱去。今日又闷又潮,詹伯想起这处纳凉胜地,就笑着要辜镕去泡一泡,说里头有许多的矿物质,利于活血化瘀,正适宜养伤。辛实当时就在边上听着呢。

辜镕捧着本书,也没怎么看,又把头凑过来,想要告诉辛实,如果去泡泉水,需得额外带条裤子用来更换。

辛实觉得他真烦人,头也没回,光听见衣裳窸窸窣窣靠近的声音,不等人开口就说:“你别打搅我,我字都写不好啦。”

这是嫌他碍眼了,简直是过河拆桥。辜镕又气又笑,然而也拿他没办法,瞪着辛实圆润的后脑勺看了半天,哼了哼,终于把眼睛挪开,去看自己的书。

然而由于难度实在太大,即使没有辜镕从旁捣乱,辛实的学习也进行得十分艰难。

他学会“辜”,便忘记“镕”,反复临摹好几遍,快把辜镕写下的那两个字看穿了,可每每盖住辜镕的字迹进行默写时,不是缺了一竖,便是短了一横,总也凑不成两个完整的字。

辜镕到底没有袖手旁观,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书,又凑过来。

辛实有些担心他真要来打自己手心,把两只手往身后一藏,主动开口解释:“我再写几个就会了。”

真把他当什么阎罗金刚呢,动不动就要下手打人,辜镕看不惯他那副窝囊样,不容拒绝地把他的右手从背后捉出来,拧着眉说:“躲什么躲,我什么时候真打过你?说了习字最需要心平气和,你已经比大多数人学得要快了,真不知道你急什么。”

不是批评,仔细一听,简直还有些赞赏的意思,辛实叫他温暖的身体罩住了,觉得暖烘烘的,不由松了口气,偷偷笑了笑。

辜镕喜欢他缩在自己怀里那个懒散模样,瞧见他笑,自己心里也很觉开心,不自觉也伙同他一起笑,笑完拿空闲的那只手弹了弹他的脑门,故作严肃说:“不要走神,笔画不对,我再带你写几个。”

挨了这个轻巧的爆栗,辛实立马老实下来,不再讪笑。

手把手地写了一整篇,辛实如有神助,果然记了下来。

辜镕还有些舍不得放开他的手,可辛实已经猴急得要进行默写了。

辛实写字,有个习惯,喜欢边念边写,有点提醒自己的意思。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一把沙沙的男孩子嗓音念出来,又被那只细白的手笨拙写在纸上,辜镕的心突突直跳,烧得滚烫,喉咙也干涩不已,像是第一回认识自己的姓名。盯着辛实那片单薄的后背,他又有种想贴上去的冲动。

径自深呼吸好几番,他强迫自己扭过头,低头一看手上的书,忍不住无声失笑,还是一开始翻到的那页,动也没动。

第32章

辛实推着辜镕去利骨泉时已经是夜里七点,四周寂静没有人迹,只有两人轻轻的交谈,还有轮椅滚过平整青石地板的倾轧声。

辛实问:“泉里的水从哪来?地底下么,跟井水一样?”

辜镕点点头,道:“跟井水一样凉,水质比井水好,多泡泡对身体有好处。”

这么好啊,辛实有点心疼:“你总不来,全浪费了。”

辜镕笑了,觉得辛实可爱,轻轻地说:“觉得可惜,以后我们就多来。”

自从知道他要离开马来亚,辜镕就总有意无意这样说,向他要一个以后。答应了就得做到,偏偏他做不到,辛实没法接这话,蔫头耷脑地抿紧了嘴。

沉默一阵,进了月门,隐隐约约听到淅沥的流水声,辛实才重新高兴起来。越接近院门口,空气就越凉爽,辛实不禁加快脚步,在平整的青石板上拐了个弯,进了院子。

泡泉水得提前脱衣裳,辛实先带辜镕进屋里去更衣,屋不大,两座厅,用来聊天吃饭,另有三间房,玩累了不想回自己院子就可以就地休息。屋里屋外前前后后都叫詹伯找人提前收拾过了,一进厅里就看见桌上摆了水果茶水,也焚了檀艾香,同在辜镕自己的屋里也没什么区别。

换衣服没花什么时间,就是帮辜镕把上衣和外裤脱了,上衣不穿,下头换条跟膝盖差不多高的宽松黑裤。

泉眼在屋后的庭院,临着另一座院子的高墙。几座池子有大有小,人工做了一些假山和盆景堆砌。叫辛实来说,这些池子就像几个放大的漂亮澡盆。

辜镕自己是无法下到泉水里的,他的腿还坏着呢。辛实在泉边脱掉木屐,怕不方便,又扬手把短褂脱下来放到一边的凳子上。裤子就没法脱了,他的裤衩都宽宽大大的,脱下来该把小鸟露出来了,他没这么厚的脸皮,他在他亲大哥面前都很少只穿条裤衩。

慢慢地,他抬脚绕到辜镕正前边。

辜镕方才没留意辛实在干什么,猛然看到一片白得刺眼的皮肤,不禁有些吃惊。顿了顿,他仰脸望向辛实,看他贫瘠的粉白色胸膛,微微蜷缩的肩头和细长的锁骨。

辜镕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脑袋里岩浆淌过似的,一瞬间沸腾灼热,心里转过几百个念头,都是只能在无人的黑夜里干的,没法说的丑事。以前他没想过自己有这么下流,幕天席地,对着一个男孩子的身体口干舌燥,难以按捺,最近此事却常常发生。

或许是袒露得太多,辛实没敢正眼瞧他,匆匆地在他面前站定,又匆匆地弯下腰,是个要来抱他的姿势。

一低身,露出一片光滑的后背,细细的一根脊梁骨从背后细腻白皙的皮肤下隆起来,像条柔韧的蛇骨,蠢动着美丽。

辜镕迫不及待向他凑过去,那一刻心想,情愿辛实真是条蛇,死死地缠上来把他咬一口。

“来吧,抱你下去。”辛实低垂着眉眼,伸手去搂辜镕宽阔的肩背和瘦削的腿。由于从没在辜镕面前打过赤膊,一张薄薄的白脸皮红得不像样,黑长的眼睫颤颤地眨。

把人搂住了,他忍不住自上而下瞟了眼辜镕的面孔。

看了不禁打心里羡慕辜镕坦然的气概。辜镕也打赤膊,可是没像他这么躲躲闪闪,人家大大方方的,不羞也不臊,一双眼睛幽幽发着亮,被他搂住了,自然而然地就伸出两条结实的手臂挂在他脖子上,抱得他紧紧的,额头挨着他的脖子,比往日里还亲热。

辛实用腰使劲,一个起身,两块胸膛紧紧贴在一起。这是货真价实的皮肉贴着皮肉,辛实没和别人像这么靠近过,慌张又赧然,闷哼着喘了口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