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你不也看不见?

姚玥影没把人拉住,话也没问出口,眼前的人早就消失在了卧室门口。

一片漆黑的视野中,她险些被巨大的枪声震聋耳朵,她捂着头那瞬间,风把窗帘一掀,窗外的白雪几乎占领整个世界,子弹射穿沙发,绒毛飘在空中,她也愣神在那一刻。

很奇怪,从那天晚上开始,她做噩梦的频率减少了,取而代之梦里是一些白色东西,分不清是雪还是棉花,她开始想不清楚一个人那张脸是什么模样,因为有另一个阴影短暂遮蔽了一切。

一个白人男,安安静静躺在地上,他后脑枕着沙发抱枕,目光非常暗淡,旁边躺着他那把耀武扬威的AR-15,如今和主人一同死气沉沉。

人死的时候原来是那个样子,怎么说呢,好像皮肤肌肉失去控制后坍塌了一样,微微张开嘴,表情真得很怪异。

他中了一枪,来自于Ezra的防卫枪,脸上看不着伤,抵着嗓子眼打出去的,后脑垫着深蓝色沙发抱枕,血一点点往下浸透着。

姚玥影呆滞地看着客厅所发生的一切,Ezra背对她,站在男人脚边,一手撩起衣角往上脱,接着把衣服扔在了白人男脸上,口吻冷静。

“别看,会做噩梦。”

“......”

这个圣诞夜过得相当不一般....

不过,她认识那个死掉的人是谁。

从沙滩排球之后,姚玥影去了和Ezra介绍的奢侈品商店打工。商店占据了市中心拐角人流量特别高的位置。大品牌包,柜台里这些几乎都是天文数字。她和Ezra一样,打工时穿着周正的工作制服,西装革履,带白手套,还有员工专用对讲机。

那段时间她和Ezra走得非常近,因为系一样,上班地点一样,居住的地方也一样,她一整天从头到尾都能看见Ezra。有的时候Kai放学要和男友约会,她就和Ezra一起坐地铁回家。

Ezra虽然不是健谈的类型,但和他相处起来非常舒服,从不会感到尴尬。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跟他在一起,姚玥影都觉得自己运势变得非常好,虽然玄学,但她总能在捉襟见肘之际,莫名其妙地化险为夷,刚好都是Ezra在身边。

“我觉得你旺我。”

“是吗。”

之前不是约好了么,请他和Kai吃饭,姚玥影就想在家里自己下厨做一顿,不仅能吃爽,还能省钱。那天下课回家她固定去社区中心领取食物,胖胖的中年阿姨把她叫住了,给了好多蔬菜和肉,保质期也没过,牛肉还是上等肉,当时Ezra也在身边,姚玥影就说,你看,你旺我,你跟我来我就这么多东西领。

一大口袋东西呢,Ezra帮拎回去,她两手空空跟在男生身后,当时天暗了,路灯刚亮,她抬头看时,Ezra往坡上走,影子向后拉伸,拉伸到她脚边。

她看错人了,这个背影很像一个人。心脏血管紧缩了一瞬,她停顿在原地,咬紧牙帮。直到Ezra走到高处,转身,一张干净疏离的脸。

“愣什么呢,家到了。”

“家?啊....家....”

这里是家么?

虽然经常说家家家的,但其实她对这地方没有任何归属感。Ezra这么一说,姚玥影收拾好了情绪,往上跑,离近了掏出钥匙,他们低头就着路边灯光把门打开,然后上楼。一层层阶梯往上时,她竟然非常雀跃,因为只要一想到待会要烹饪口袋里那堆食物,然后大家一起吃饭,她就快乐。情不自禁加快脚步,对这个家吧,好像真的有了归属感。

那天晚上,Kai提供了酒,Ezra提供了饮料。两个人坐在客厅,让姚玥影选择喝,Kai在一边提议,说都成年人了,为啥要喝饮料啊?白瞎了好酒好菜。

姚玥影点头,抵挡不了劝说,当场选择了酒。

她喝醉了,头一次那么醉,客厅被三个人弄得特别乱,电视声吵得不行,Kai窝在沙发上和男友煲电话粥,姚玥影红着一张不像话的脸蛋,缓缓站起,缓缓走到盘腿坐在窗边的Ezra身边。

很抱歉,她认错人了,很抱歉她摆出了战斗姿态,仿佛瞬间回到那一晚,她朝他怒吼,瞪大双眼,说醉醺醺酒话,说你真的无孔不入阴魂不散。

不行,我得让你消失。

很抱歉.....哎哟,真得很不好意思。

早上赶地铁,Ezra穿着灰色卫衣,卫衣帽遮住面孔,他目视前方,一言不发。只是在下一站时,挪动短靴,朝她靠近,伸手把她捞回来。

姚玥影站在隔了几个身位的边上,紧紧捏着栏杆。下一站停,她被人潮挤地险些出了门,是Ezra扯着她的胳膊把她捞回去的,捞到身前,挡住人潮。

“你昨晚说....你得让谁消失?”

他问她,姚玥影神色复杂, ? 抬头时,地铁车窗上倒映着Ezra好奇的脸,男生嘴角有一点泛红,来自于某个内心自责,所以早上匆忙道歉后,直到上地铁站都不敢靠近他的某个人,是她的杰作。

“你不认识。”

“是吗,不过,其实让一个人消失,很简单。”

“需不需要我告诉你?”

他微微俯下身,姚玥影耳边响起平淡又引人好奇的语气,地铁轻轻晃动,Ezra的下巴仿佛要搁在她肩膀上,她抿着唇,许久后才说。

“你告诉我吧。”

Ezra的提议令她震惊,所以姚玥影短暂把答案抛之脑后,因为她打工要忙翻了,三份工,偶尔校内给人家做指甲,放学就去中餐厅和商店,钱渐渐多了点,她甚至能经常买点汉堡玉米饼之类的当早饭。

学期渐渐末了,十二月中旬停课,月初的时候她获得了两件羽绒服,而且是中长款,穿起来长度能到膝盖位置,非常暖。不仅有上衣,还搭配着棉裤呢。她感激之心难以跨过海洋传达给那位繁忙的学长。电话两次被挂断,她只能双手合十心里默默赞美他了。

也正是十二月出头,发生了一件大事,她和Ezra打工的奢侈品店被砸了。

因为政治上的因素,最近游行的人有点多,加上过节将近,街道上纷纷是自由的气息。

店长当然作出了一些防止被抢的手段,增加了安保人员,配备警棍,并且加固了大门。而且特地说了,如果被抢,损失大家一起承担,所以都给他机灵点。

那天,刚好店里员工换班,姚玥影充当了揽客工作,她端正地站在门边,因为太无聊又太累,走神几秒,结果就被指脑袋了。

脑袋上架了一支枪,一伙人全副武装的,白人男和几个黑人一起。戴着口罩,看不清长什么样子。进门后把卷门一拉,先给监控来一枪,手段非常熟练。

那天特别混乱,柜台货架,这帮人又砸又抢。疯了似的零元购,胳膊纷纷挂满包,他们倒是没有为难员工。

Ezra刚从洗手间出来,姚玥影没看到他,她脑子里全是店长说要承担包的后果,一个包...两个包...三个包...回过神时,她捏着手机,在白人男眼皮子下面,鬼鬼祟祟报了警。

当时天黑,没有外人报警支援,店内的正式员工全蹲在柜台后埋着头。店长说要一起承担其实是唬人假话,大家都等着这帮人快快走,可姚玥影不是本地人啊,她不知道啊,就想着如果承担了难以承担的金钱重量...那完了啊...不行,待会死人了的话更不行。

所以她没有傻蹲着等,鬼鬼祟祟时,白人男正摘了口寨喝给客户准备的巴黎水,他一回头,把瓶子甩飞出去,瓶中的水天女散花似地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