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衣抚了抚头盔,笑道:“还是我带你吧,上来。”
周枕月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默不作声地绕到车后座,轻轻坐上去。
穆雪衣使劲蹬起来,压着嗓子说:“旅客朋友们注意了,老司机要开车咯,抓好扶手,以免转弯刹车时被甩出去喔!”
周枕月在后面像是笑了一下,“你已经二十九岁了,穆雪衣。”
“对,”穆雪衣的嗓音又恢复了平时那含着隐隐笑意的温柔模样,“哈哈,抱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说些幼稚的话。”
身后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穆雪衣闭上眼,嗅着风里的落叶味道,脚下悠闲地踩着车子踏板。
忽然,腰间覆上了一双手,轻轻地握住她的左右胯骨,是让人很舒服的力道,不会太紧,也不会太轻浮。
正讶异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时,便听到后面的人低声说:
“……扶手抓好了。”
穆雪衣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骑着车子回到家。才进门,就措不及防地看见周丰年急匆匆地拄着拐杖走出来,满面焦急。
周枕月马上问:“爷爷,怎么了?”
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急得眼睛都红了:“阿寿不见了!”
穆雪衣吃了一惊:“阿寿怎么会不见了?”
老爷子旁边的管家一脸复杂,也不知该怎么解释:“阿寿它……好像是离家出走了。”
自从花椒和茴香那两只鸭子长住进老宅,周枕月直接把狗和猫都送人了,老爷子喜欢那乌龟,没办法只能留下。为了避免乌龟误伤鸭子,周枕月天天叫人把乌龟关笼子里,一关这么久,阿寿估计也是脾气上来了,不知道怎么越了狱,连夜拖着龟壳一去不复返。
老爷子急得直跺拐杖:“那是祖宗传下来的乌龟,早就有灵性了,我们代代都当宝一样供着,你倒好,活活把你祖宗给气走!”
周枕月皱眉:“……我祖宗是只龟?”
老爷子眉毛一竖,举起拐杖作势要打:“你个小崽子,骂谁是龟呢?!”
穆雪衣忙上前,卡在周枕月和周丰年之间,挡住老爷子的拐杖,温声劝道:“爷爷,阿月她不是那个意思,您别生她气,这都是因我而起的,是我的原因才委屈了阿寿。您消消气,我俩这就出门找它去。”
老爷子朝周枕月吹胡子瞪眼:“你看看我孙媳妇儿多懂事,你再看看你,多大的人了,好歹现在也是这么大公司的董事长,你也说得出你祖宗是只龟这种话?”
周枕月垂下头道歉,“对不起爷爷,是我失言。”
老爷子摆摆手:“别废话了,赶紧,赶紧拿个手电筒找去。”
话落,周丰年就一手拐杖,一手狼牙电筒,急急地出门了。
看老爷子走了,穆雪衣松了一口气,看周枕月不说话,不禁一笑:“我还从来没见爷爷对你发过火哎。”
周枕月瞥向大门,凉悠悠地说:“那只龟可陪着爷爷挨过鬼子的雷,我怎么敢和它比呢。”
穆雪衣歪着头看她:“你不会吃阿寿的醋吧?”
周枕月对视上穆雪衣的目光,语气更凉:“你也取笑我?”
“哪敢啊,”穆雪衣笑意又深了一点,“我只是没想到,你和爷爷之间还会出现这种场面。”
周枕月拿了手电,分给穆雪衣一只,两个人出门一起找乌龟。
一边走,周枕月续着刚刚的话说:“我现在三十多岁了,你自然不太能见到爷爷训斥我的样子。岁数还是个位数的时候,我也没少挨这样的骂。”
穆雪衣好奇起来:“你不是周家独女么?家里就你一个,爷爷应该很溺爱你才对啊。”
周枕月默默走到靠近马路的一边,让穆雪衣走在里侧,“爷爷是军人,打小也是把我当军人一样管教的。小时候,别家的小女孩在外面跳皮筋踢毽子,我在家里站军姿,打军体拳,还要看中央七套的军事教育节目。”
穆雪衣睁大眼睛:“怪不得你的仪态这么好,不管走路还是坐着都是板板正正的,原来是小时候站军姿站出来的。”
“也不仅是童年的原因,”周枕月拎着手电筒朝灌木丛里照,“虽然我硕士是在国外念的,但大学是在国内念的。刚上大学时,按爷爷的要求,我曾去部队里服役了两年。”
这倒是穆雪衣意料之外的,“你竟然当过兵?”
周枕月照向另一片灌木丛,轻叹了口气:“你要是有一个司令官爷爷,你也绕不过当兵这一步。”
穆雪衣:“听你的语气,好像不是很喜欢服役?”
“嗯,不喜欢。”周枕月坦然地回答,“当年爷爷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继续服役,走从政的路。二是去国外念书,回国后接手公司从商。我很果断地选择了退役,回来接手公司。”
穆雪衣问:“为什么呢?”
周枕月用手电头扒拉了一下灌木丛,淡淡地答:“因为部队食堂饭难吃。”
穆雪衣不可置信:“就因为这个?”
“……这理由还不够么?”周枕月收回手电筒,看向穆雪衣,“你念金融,学过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吧?人要是连第一层的生理需求都无法满足,上面的金字塔垒得再漂亮,还不都是做个花样子给别人看。”
穆雪衣忍不住笑:“马斯洛需求理论是这么用的吗?”
周枕月:“那不谈马斯洛,你站在我的立场做一个SWOT分析,也该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从商了。”
穆雪衣:“快别说SWOT了,大学时候做SWOT都快做吐了。”
周枕月沉默了片刻。
她轻声说:“其实我也快做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