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他简单地一笑,点点头,“出去买笔芯。”
他“哎”了声,忙说:“那不用买了,我那儿有学校发的,还有半箱没拆袋,红的黑的都有,你拿班里分着用吧。”
我愣了下,脑子没转过圈,理由突然被否决令我慌了神,一时竟也没来得及拒绝。
教导主任推了把我的肩膀,然后在前面带路,回头视线在我身上扫了几眼,呵呵地笑道:“不错啊,个子长得高,又精瘦,这身体可一定得养好喽。高三最后几个月,给自己,给家人都争点气,考好了,学校指不定也能沾沾你们的光。十几年跃这一次龙门,不容易啊。”
我搬着纸箱出教导主任办公室时,又遇到抱着试卷的数学老师,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拍了下我的肩膀,力气没把握住,差点把我的胳膊震下去。
“正好,你跟我去趟办公室,把这些分数加起来统计一下。”
一个年级所有的老师都在一个办公室,我进去时看到好几个老师在忙碌。批改试卷,统计分数,以及做年末最后的工作报告。
数学老师让我在他位置上坐下,打开他那台老式电脑,页面显示程序正在启动时,在等待的时候他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回头问:“电脑你会用吗?”
我点头,“大概会一点。”
他开始教我鼠标的用法,还有使用文档的基础操作,叮嘱完后把一厚摞试卷放在我左手边,说:“你就把这些同学的名字和分数都打上去,其他不用管。”
我打了几个字,他惊叹一声,“嚯,你这速度行啊,眼都不带看键盘的。成,那你先弄着,我去那边看看。”
这一个上午,我都耗在了办公室。因为打字快,三个老师排着队等我帮他们敲电子文档。物理老师抓抓他稀疏的头发,边看我打字边笑着说:“今天老刘要没把你叫过来,这篇报告我得瞅着字母一个键一个键儿地点到晚上。时代发展得真快啊,这高科技的东西一出来,老一辈人就可算落伍了哈哈。”
我不知道要回应些什么,就什么也没说,视线盯着电脑屏幕,偶尔错过眼看几行手写的报告,手指啪嗒啪嗒不停地敲击键盘。
直到快放学时,我才告别老师回到教室。施志见鬼似的看着我,疑惑道:“你怎么回来了?”随即又莫名恍然了,带着雀跃的笑意接连紧问:“你俩吵架了?发生矛盾了?”
我没理他,把装笔芯的箱子放到他桌上,说:“教导主任让我拿过来的,你给他们分一下。”
“我不分,你放讲台上去,谁想用谁拿。”他没管笔芯的事儿,继续追问:“你们俩到底咋样了?我就说俩男的肯定不靠谱吧。”
我看着他,微微一笑,说:“你离婚了我都不会分手。”
“我靠!”施志恨不得咬牙切齿,“你分不分手管我什么事?别乱咒我未来的婚姻幸福。”
曹颖耳尖地回过头,敏感地问:“什么分手?”
施志看我一眼,几乎没思考,张嘴就说:“承哥说他高考后不想跟我分道扬镳,让我跟他考同一所学校来着。”
“……哦,”曹颖将信将疑,看向我,说:“你成绩那么好,肯定能考国内最好的学校,我们都不行的,就算男女朋友,异地恋也很多啊。”
“啧,不会说话你就别安慰人啊姐姐,”施志哭笑不得,“谁说我不行的,他成绩好,我成绩就差么?下学期再努力努力,说不定我的□□就来了呢。”
曹颖尴尬地笑笑,默默地转过去身。
这个时候下课铃响了,我收拾书包,施志不解:“你干嘛?”
“下午不来了,”我说,“帮我向班长请个假。”
“他还没去吃饭呢,你怎么自己不去请?”
“我不习惯说谎,你帮我随便找个理由就行。”
他膛目结舌,“不是吧承哥,你别告诉我你请假是为了去找那个男的。”
“他叫徐济,”我纠正他的称呼,“我跟你说过的。”
“……你他妈的,”施志忍了又忍,这口气终于没憋下去,“我他妈真想剥开你的脑仁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早恋你还逃课,毛病吧你!”
事实上,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已经为找徐济请了好几次假,每次都是他帮我请的。
施志特别容易安抚,有点像我养过的一只萨摩。我看着他,说:“帮我请一下,明天给你带早饭。”
“真的假的?”他不信,“你有那么慷慨么?”
我把书包背到肩上,看他一眼,“我走了,明天见。”
从西门到徐济家,要绕上一段路。前两天雨水才停,接连的阴天没有出太阳,坑坑洼洼的地面蓄着积水,车轮碾过去溅起混浊的泥水,滋得行人一身脏泥点。
我到时店里没人,楼上传来做饭的锅铲翻炒声。一个女人过来买醋,看了半天,问我:“这哪瓶是香醋啊?”
我从货架上拿一瓶递给她,她接过去后夹在腋下,从兜里掏出塑料袋,层层剥开后碾出一张五块的纸币,说:“我家缺啥都是来这儿买的,便宜点吧,要不饶两个泡泡糖也行。”
我找了她三块零钱,随手送出去几根棒棒糖。女人喜出望外,忙接过去,说:“哎哟,这真会做生意,谢谢你啦!”
徐济大概是听见了声音,迅速地从二楼下来,就停在楼梯口看着我,手里还拿着擦手的毛巾。
“你怎么来了?”
“教室有点闷,我下午在这里学习。”
他笑了起来,靠在墙角上挑起眉梢,说:“我怕我会打扰到你。”
“没关系”,我把书包放下来,从里面拿出试卷,“写不完,我可以晚上回家再写。”
我想上楼把手中的试卷先放到房间里,徐济拉住我,拿食指轻轻摩挲我的腕腹。这动作他做得不熟练,没发挥出调情意味,反而像是单纯的博关注行为。
我贴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说:“先上楼,我也没吃饭。”
徐济的妈妈精神情况不太好,已经陷入神智不清的状态很多天了,时好时坏,倒也不会再发狂,就是呆滞的意识障碍比较严重。
我第一次跟徐济建议:“要不把你妈送到医院看一下吧。”
我和他都知道不是普通的医院,是那种传闻中进了就不能出来的,专门看管精神病人的医院。虽然我知道那些令人心悸的传闻大多是谣言,但在精神病医院的知识普及工作还没展开之前,认知上的时间差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徐济的判断。
他皱了皱眉,摇头,“不行。”
我没再多说。他盛好饭,就端进他妈的房间里,直到耐心喂完后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