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另一张床,原来那张连床单都湿了一大片,暂时是不能睡人了,还好套房里不止一个房间。
路行川安静地跪坐在床边,在黑暗中凝视着姜以宁餍足的睡颜。
他的确得到了,比幻想中还要疯狂刺激无数倍的**,一晌贪欢,但是然后呢?
等到明天的太阳升起,美梦醒来,回到现实,他要怎么面对姜以宁?
姜以宁或许是有一点点喜欢他,可他却乘人之危,在对方意识不清楚的情况下,半推半就地做出这种事,那他和罔顾姜以宁的意志、强迫姜以宁就范的翟湛英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姜以宁再也不信任他,连那一点喜欢也没有了,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怎么办?
短暂的兴奋在冷却下来后变成了更深的痛苦,路行川又一次陷入了自我厌恶,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的错,睡不着也不敢走、不能走,于是就这么跪在那里,伏在床前,盯着姜以宁的脸看了一整夜。
等天光亮起时,他几乎都能数清姜以宁睫毛的根数了。
路行川看见姜以宁眼睫低垂,美丽的面容上是难看的脸色,紧皱的眉头神情严肃,他就知道,自己果然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像等待宣判的死刑犯般,被绝望和沮丧笼罩,整个人蔫巴巴的,垂头丧气,眼眶也酸涩地发红,快要哭了似的,却突然听见姜以宁说:“你别哭啊,对不起,是我不好……”
路行川愣住了。
姜以宁看到他那么难过的表情,语气里歉意更深:“我应该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脑子不太清醒,所以昨晚才对你……抱歉。”
路行川思考的速度很快,就像他解数学题、自学代码时一样,他没有打断姜以宁的道歉,在发现对方是真情实感地因为昨晚的事对自己于心有愧后,某种直觉般的、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迅速地做出了判断。
他一边仍厌恶这样的自己,一边却红着眼睛,有点可怜地抬起头:“宁哥,你不用道歉,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有人在我的杯子里下了*药,你是代我受过,不是你的错。”
年轻人湿润的目光望进姜以宁眼底,很认真地摇头:“我没关系的,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你不用对我负责……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对吧?”
说着没关系,声音却越来越小,分明是很在意的样子。
姜以宁更愧疚了。
在他的观念里,如果不是恋人就不该随便发生关系,明明白白做过的事情,怎么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呢?
不管起因是什么,做了就是做了,他犯了错误,就理应承担责任,不能平白睡了别人又当做无事发生,还要假惺惺地继续做“朋友”。
但如果要负责的话,他应该和路行川在一起么?
姜以宁也不确定。
哪怕不考虑最大的年龄问题,潜意识里,姜以宁还是没有这种自信,他早已不是十九岁的他了,和翟湛英的十三年,给他留下最深的影响是惯性的自我怀疑。
姜以宁沉默了一下,忽然没头没尾地说:“其实我不像你想的那么好。”
“你现在看见的只是我好的那一面,如果真的在一起,就会看到我不好的地方了。”
他想起翟湛英曾说过的话,细数起自己的缺点:“我娇气,矫情,挑剔,脾气不好、很作,情绪不稳定,动不动就会生气,吵架冷战,也不懂得退让,从来不会先低头道歉……”
所以翟湛英出轨了。出轨的人当然有错,但他应该也有错吧?
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不是成熟的伴侣,只做朋友或许还能保持长久的友谊,在一起久了就会祛魅,发现所谓的“白月光”其实也不过如此,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姜以宁说着,声音也低了下来。
路行川看出他的低落,打断他道:“你没有犯错,为什么要道歉?”
“我一点也不觉得你娇气、矫情、挑剔,你可以住和我一样的出租屋,能坚持弹钢琴,学做菜做家务,会做家教,做导购,对学生和客人都从来没有脾气不好的时候。”
敏锐的年轻人已隐约猜出这是谁对姜以宁的评价,更加笃定地说下去:“如果他尊重你的想法,不惹你生气,就不会和你吵架,你不想做的、不喜欢的事就拒绝,这是有原则,不是发脾气也不是‘作’。先激怒你,再反过来说你情绪不稳定,这算什么道理呢?”
“他因为这些理由而背叛你,更不是你的问题,不爱了可以分开,而不是指责另一半,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是出轨的人犯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姜以宁怔怔地对上路行川坚定的眼眸,看见对方漆黑的瞳仁中自己的倒影。
路行川最后道:“宁哥,你没有错,你不要这样说自己好不好?”
在身边所有人都否定他,让他反思自己的时候,终于有一个人每次都稳稳地接住他的不安,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00苼00苼59-遍肯定地告诉他,不是他的错。
姜以宁不自禁地鼻尖微酸,眼底也泛起潮湿,心脏的某个角落隐隐松动。
他还可以再相信一次么?
相信路行川,也相信自己。
过去的三十余年人生中,姜以宁一直在被外界裹挟着做决定,除了小时候学钢琴,还有这次离婚,很少有事情是他自己主动的选择。
他享受着优渥的物质生活,也负担了相应的代价,到现在才得到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所以,他能不能跟随自己的心,为自己做一次决定呢?
路行川的愿望,何尝不是他的愿望,这段感情也不一定要有什么结果,只是趁着自己还没有真正老去,给彼此留下一段美好的记忆,就已经足够了。
姜以宁静默一瞬,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低声道:“……好,我答应你。”
路行川先是下意识地微笑,然后发觉姜以宁可能还有另一层意思,唇边的弧度紧张地变了又变,很小心地开口问:“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姜以宁脸更红了,鼻尖和眼尾都泛着薄粉。
当初他和翟湛英在一起时并没有经过这个步骤,就是稀里糊涂的,没有明确地确认过关系,直接走到了求婚、结婚,最后离婚。
他现在也是成熟的大人了,面对比自己年少整整十五岁的小男友,应该更清楚地给出这个承诺才对。
“恋人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