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是“翟湛英的配偶”这个符号,只是他自己,是姜以宁、是姜老师。
这个认知让姜以宁感觉到难以言喻的内心充实,他终于又重新有了自己的社交圈,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火起来的音浪账号,大概也算有了新的事业?
路行川固然很好,很值得信赖,但如果他像从前附属于翟湛英一样,继续依靠路行川,那又和离婚前有什么区别呢?
姜以宁已经不再是那个象牙塔里蒙着眼睛的金丝雀,短短的两个月时间,他看清了太多东西,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地知道,路行川这次能救得了他,完全是机缘巧合,他不可能永远、随时随地救他,也没有谁有义务拯救另一个人的人生。
被翟湛英软禁在别墅里的那段日子、那种无助和无力感,只能被别人掌控和拯救的感觉都太被动了,他不想再陷入那样的境地。
所以,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努力把这份“事业”做好。
被爱不是出路,爱自己才是。
姜以宁下定了决心,收起手机,空荡荡的胃里有些隐隐作痛。
厨房里只有餐具,没有食材,这个时间点,去超市买东西也太晚了,只能叫个外卖将就一顿。
他正准备找个熟悉的酒店外送晚餐,便听见门铃声响起,从可视门禁看清来人的模样,立即打开了大门。
门口的廊灯亮起来,暖黄色的灯光将年轻人的面容也映得柔和温暖。
竟是路行川又回来了,他一手提着大包小包的蔬菜水果,另一手抱着一个小花盆,盆里簇拥的多肉植物饱满的叶片整齐地排列成完美的玫瑰形状,原先还残存的绿色已完全褪去,从淡粉变成了更深的粉红,颜色像被晚霞染过一般细腻温柔。
“突然想起忘记了这个。”
路行川把花盆递给姜以宁,笑着说:“送给你,搬新家的礼物。”
他垂下一点眼帘,再轻轻抬起来,又露出那种犬类般湿润的眼神:“路上顺便买了点菜,你还没吃晚饭吧?”
第33章
更新时间:2025-02-24 02:50:22
多肉似乎就是原先养在出租屋窗台上那盆,姜以宁还记得路行川说过它叫“山地玫瑰”,花盆应该是新买的,不再是之前那个灰扑扑的旧陶罐,而是换成了更合衬的淡粉色瓷盆,还有那一大堆新鲜蔬菜,鲜嫩的绿叶上还沾着水珠,显然也经过精心挑选。
从这里回到城中村,再去换新花盆,又去买菜再回来,这么长且绕的路,哪来的那么多“顺便”?
不过是想见他,想和他一起共进晚餐的借口,姜以宁心知肚明,但也许是晚风太凉,担心对方再在外面吹风容易感冒,他顿了一下,还是接过那盆多肉,把路行川让进屋内:“先进来吧。”
得到他的许可,年轻人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放大了些,眼睛更亮了,一进门就十分自然地提着菜往厨房走。
养花是门精细功夫,以前在颐园别墅,为了照顾偌大的花园和阳光房里那些金贵的花儿朵儿,光是花匠就雇了好几个,却仍免不了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批花的命运。
姜以宁捧着那只小花盆,看着盆里长势正盛的漂亮植物,又抬头看向厨房里的路行川:“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但我没有自己养过花,怕照顾不好它。”
路行川已经把蔬菜水果都拿出来放在流理台上,里脊肉也先清洗再准备切丝,他动作有条不紊,闻言回过头,冲姜以宁笑起来:“没事的宁哥,你不用管,需要浇水的时候我会提醒你。”
他保证似的说:“山地玫瑰很好养的,只有夏天要避免阳光暴晒,适当遮荫,其他季节都可以全日照,你把它放在窗边就好。”
姜以宁想了想,最后把花盆放在了落地窗前,钢琴旁边的空花架上,位置刚好能晒到太阳,拉起一点窗帘又能挡住,弹琴时抬头就能看见。
放好花盆,姜以宁也走进厨房里,像他们从前住在一起时一样,帮着路行川一同备菜。
半开放的厨房明亮通透,一半中厨,一半西厨,各种厨房用具都一应俱全,有些甚至是路行川从没有用过的,但他向来做什么都学得很快,试过一遍就能上手。
姜以宁虽然在烹饪上还没什么造诣,但洗菜切菜已经很熟练,简单的炒菜在路行川的指导下也能炒得像模像样,两个人默契地分工合作,不多时便做出了一桌荤素搭配、卖相颇好的家常晚餐。
与厨房连接的餐厅也很宽敞,西式的长餐桌足够邀请三五好友来参加小型晚宴,再也不会像在出租屋时那样,只有一张窄到膝盖都会抵在一起的折叠桌。
可不知道为什么,姜以宁和路行川面对面坐着,隔着热腾腾的饭菜和适宜的社交距离,反倒比那时更拘谨了些。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过去,路行川又主动收起了碗碟,放进洗碗机里。
按下启动键后,机器运行的嗡嗡声响起,他低头看着亮起的指示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再怎么拖延,也该告别了。
路行川抬起头,犹豫着正要开口,便听姜以宁道:“能再帮我一个忙么?我想录一段视频,但家里还没有支架,不太方便找角度……”
年轻人立即转过身,忙不迭点头,身后好像有无形的尾巴摇了起来。
姜以宁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忍不住勾起一点唇角,解释说:“我在试着经营音浪账号,发一些自己弹钢琴的视频,效果似乎还不错。”
被许许多多陌生网友关注、夸赞和期待,还有人一直记得他,这种感觉很奇妙,虽然不是现场坐在音乐厅的舞台上接受观众的鼓掌欢呼,但也异曲同工,让姜以宁逐渐找回了一点少年时的自信。
“对了,你有音浪账号吗?”他把手机递给路行川,顺便问了一句,“我们可以互相关注。”
路行川拿着姜以宁的手机,跟着他走向那台三角钢琴,含混地支吾了一下:“……我不用音浪。”
姜以宁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都喜欢玩这个呢,不用就算了,没关系。”
他走到钢琴前坐下,注意力已经转移到琴键上,没注意到路行川微红的耳根,只听见对方问:“宁哥,要拍到脸吗芋¨圆賡新?”
姜以宁把手搭上琴键,笑着摇头:“不用了,我是弹琴,又不是卖笑把双手的动作拍清楚就可以了。”
路行川依言把镜头往下移,目光也跟着落在男人的手上。
那是一双称得上美丽的手,修长的十指曲起自然优美的弧度,手背能看到清晰的骨节和淡色的血管。
因为皮肤太白,指尖和关节都透着淡淡的粉,泛出珍珠般莹润的光泽,在为演奏做准备、活动手指,反复握紧又松开时,竟无端有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色感。
路行川喉结微动,手机上的画面也轻晃了一下,姜以宁抬眼看他,点头示意可以开始录像,他才又重新拿稳了手机,按下录制键。
又是肖邦的《幻想波兰舞曲》Op.61。
十九岁的姜以宁少年不识愁滋味,精湛的技艺源于与生俱来的天赋和勤学苦练,对乐曲旋律的演绎细致而精准,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和激情。
发现前夫出轨、决定离婚时,他也曾再弹这首曲子,那时的琴声是忧郁,苦闷的发泄和叹息,如今千帆过尽,挥别过去重新开始,姜以宁的心境又有了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