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川在对翟湛英动手的时候就想过可能会有的结果,面对警察时也很平静坦然,半垂着眼配合地准备跟对方离开。

“等等!”

姜以宁却拦住他,恳切地对那警察说:“不是这样的,他没有寻衅滋事,更没有什么损害财物是我和我前夫发生矛盾,起了肢体冲突,他为了帮我才……”

“这位先生,请不要激动。”

另一位拿着执法记录仪的民警道:“我们办案都是讲证据的,如果你是当事人之一,那就麻烦你也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警车一路鸣笛,姜以宁和路行川一起被带到派出所,又分开接受询问。

做完简单的笔录后,姜以宁便在调解室等待,等了许久也不见路行川的人影,只有先前的民警来通知他,可以离开了。

那民警说完,拿着文件正要走,姜以宁连忙问:“那刚才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年轻人呢?”

“他还涉嫌一起盗窃案,涉案金额较大,目前已经移交刑警队审理了。”民警回头道,还问他:“你是他的家属么?”

“我是”

姜以宁差点脱口而出,又改口说:“……我是他的朋友。”

“尽快通知家属吧。如果你知道什么线索,可千万不能包庇,现在检举,他认罪退赃,还能算自首。”

民警好心提醒完,像是有什么急事,脚下步伐匆匆,也没再听姜以宁解释,很快走远了。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偷东西呢……”

姜以宁绝对相信路行川的人品,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种时候,突然冒出一个盗窃的指控,只可能是翟湛英的手笔。

他上次打完电话就把翟湛英拉黑了,此时却不得不把对方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发消息问:“你在哪里?”

没有回复。

再打电话过去,对面也不接,姜以宁站在派出所门口,病急乱投医,还给久未联系的家人朋友都发去了信息,试图从他们那里寻求帮助。

姜崇文倒是回复得快:“宁宁,你总算回大哥的消息了,还以为你把我屏蔽了呢。什么朋友?怎么进局子了?不要在外面交乱七八糟的朋友,实在不行,你去找翟湛英啊,他肯定有办法帮你朋友出来。”

姜若云隔了一会儿也回复了他,只让他自己去找律师,交保证金能先取保候审,末了仍是劝他:“别再跟翟湛英置气了,早点回来,对大家都好。”

克谢尼娅和姜世荣则是连发了几条长语音,姜以宁越听越心冷,指尖微凉,把张宛因和几个“朋友”的信息也一并划掉。

翟湛英,所有人都让他找翟湛英,这个名字就好像一个诅咒,如同附骨之疽般阴魂不散。

姜以宁做了个深呼吸,才又继续看未读的新消息。

翟园的老管家答复他说:“抱歉,姜先生,不是我不想帮您,只是老爷子现在身体抱恙,吩咐了谁也不见。您要是有什么事,等过些时候再说吧。”

若不是真的没有办法,姜以宁也不愿打扰老人家休养,他和翟湛英那些事总不好让病人烦心,再问管家要等多久,说是至少一个月。

他等得起,路行川却等不起,姜以宁失魂落魄地走出派出所,外面早已一片漆黑。

深夜的晚风微凉,吹得人身上阵阵发冷,他无意识抱住手臂,前方忽然有车灯闪烁。

姜以宁抬起头来,看见熟悉的车牌,是从前常接送他的那辆迈巴赫。

司机下车恭敬地向他颔首:“姜先生,翟先生派我来接您,请上车。”

他看一眼那车里,没有看见翟湛英,抿了抿唇,沉默地上了车。

司机驱车将他送到私人医院,等在门口的保镖又领着他来到单人的VIP病房。

姜以宁走进病房,便看见翟湛英正靠坐在病床上,身上穿着病号服,一侧手臂打了石膏,眉骨和颊侧也贴着纱布,神态却很悠闲自得,还在翻看手里不知是什么的一叠文件资料。

他走到病床前,翟湛英才抬起眼帘看向他,目光似胸有成竹。

姜以宁强忍着愤怒和恶心,努力保持着理智:“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但这是我们的私事,你想报复也该冲着我来。”

“他伤到你哪里,你可以在我身上打回来,你的车哪里撞坏了我也可以赔,你明知道他不可能偷你的东西……”

他声线微颤,顿了顿,仍假装强硬地继续说:“如果你实在不讲道理,我还是去请老爷子来说句公道话吧。”

又提那老头,翟湛英冷冷一笑,姜以宁除了搬出老头子来吓唬他,还有什么别的手段吗?

他刚打赢一场漂亮的硬仗,老家伙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又放权不少给他,他这个代理董事长的头衔,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能变成正式的了。

而翟弘礼现下正在半山的疗养院里,准备接受搁置了许久的心脏搭桥手术,人老了便惜命得很,手术成功前连他的面都不会见,更别说姜以宁。

翟湛英耸了耸肩,摊手做了个自便的姿势,淡然道:“你要是请得来老爷子,尽管去请。”

“一码归一码,我们的事是我们的事,路行川袭击我也是事实。是叫这个名字吧?他打伤了我,还撞坏了我的车,我是翟氏集团的代理董事长兼总裁,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加上一扇劳斯莱斯的车门,少说也得百八十万吧?”

姜以宁苍白着脸,捏紧了衣角,听见他煞有介事地说:“那天我还在会所餐厅的包厢里丢了一块表,三百万的百达翡丽,也不算太贵,但好像已经能够得上‘盗窃数额特别巨大’了我丢表那段时间除了他没有别人进过包间,当天所有人都能作证,现在警察去搜他更衣室的储存柜,你说能不能找到呢?”

他打着石膏的那只手其实也没有骨折,甚至还能掰着指头数:“寻衅滋事、故意伤人、损毁财物,盗窃数额特别巨大,数罪并罚,最高能判无期徒刑……就算他认罪态度好,但赔不起罚金,也只能去坐牢。”

“你……你根本就是在栽赃陷害!”

姜以宁算是听明白了,翟湛英就是故意的,就像他把之前的小情人送进监狱一样,哪怕路行川没有对他造成实质伤害,他也有的是办法折腾人。

见姜以宁急得眼圈都红了,翟湛英更笑起来:“人证物证俱在,按法律程序办事,怎么能叫污蔑陷害呢?”

他往身后的软枕上一靠,欣赏着姜以宁无措的表情,而姜以宁也看出他的有恃无恐,连老爷子都不再忌惮,自己毫无倚仗,丝毫没有和他对抗的资本。

权贵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是压在普通人身上的一座山。

姜以宁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天真和愚蠢,竟然误以为能和翟湛英讲道理。

对方过去的温和儒雅不过是伪装,现在才是露出原本的真面目,傲慢得狰狞丑恶、目中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