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以宁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脾气来得快去得快,听他认了错,便又同他和好如初,还因为一段时间的冷淡而变得更热情了些,翟湛英享受着这种难得的甜蜜,暗自发誓不会再有下一次。

然而这种事有一次就会有无数次,习惯了被下位者无条件满足,沉湎于绝对的掌控感后,便无法再回到正常的、平等的情感关系中,任何矛盾都只会归因于对方不懂事。

嫌隙越来越多,就需要更多的新鲜感填补,这么多年下来,翟湛英已然习以为常。

即使一时疏忽,被人把床照发到姜以宁眼前,他其实也只恼怒被小玩意摆了一道,至于后悔心虚、自责愧疚之类的情绪,早就在过去的那些年里被磨灭得差不多了。

只是没想到姜以宁会反应那么大,但回过头来想想,如果一开始姜以宁不和他冷战,就根本不会有后面的事。

翟湛英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就算错也是小错,哪里至于闹成这幅样子?

答应离婚是因为话赶着话,气性上头,后来他都又给了姜以宁台阶下,对方却不肯领情,他便也跟着赌起了气。

翟湛英说是撤回了跟踪姜以宁的保镖,实则暗地里还派了私家侦探监视,照片定期发到邮箱,每天都有新提示。

他忍了很久不去看,免得自己看见姜以宁在外面吃苦的可怜样又心软,到现在马上就快满一个月,离婚冷静期即将结束,姜以宁却还没有丝毫服软的迹象,连信息都不愿意给他发一条。

翟湛英越想越烦闷,皱眉碾灭了雪茄回房间去,便见刚洗过澡的小情人裹着半露不露的浴袍,染成浅棕色的长发微卷,怯怯地望着他,眼神仿佛邀请。

又一夜翻云覆雨。

第二天,翟湛英终于心态平和地打开邮箱。

谁知还没看几张照片,就又怒火中烧起来,一边飞速浏览其余图片信息,一边打电话给手下人兴师问罪:“姜以宁旁边那个男的是谁?邻居?住一套房你跟我说是邻居?”

看着图上双入双出、亲密无间的两个人,翟湛英简直想把电脑都砸了。

姜以宁有多久没有对着他这么笑过了?住破房子、挤地铁还那么高兴,还有那个人看姜以宁的眼神,翟湛英对这种视线再熟悉不过,深知对方的心思绝对不清白。

“有这种事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他这厢怒不可遏,那负责盯梢的私家侦探却冤枉地说:“我提醒过您,但您太忙了,也没时间听我说啊。”

“而且翟总您只吩咐要我们拍照,汇报姜先生的情况,没说要阻止他和别人……”

“我不说你们就不知道去做?两个耳朵之间长的是猪脑袋吗?也不知道动脑子想想!”

翟湛英气得咬牙切齿,只感觉头上长出了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艹,要是姜以宁能生,再晚一点恐怕孩子都有了。

他再也坐不住,立即叫司机备车,又问那蠢钝如猪的私家侦探:“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今天上午去了批发市场买东西,然后去了孤儿院参加公益活动,现在刚结束往回走,还在公交车上。”

那侦探也被骂得憋屈,心说钱难挣屎难吃,还是毕恭毕敬地答复道:“您现在去姜先生租住的地方,应该正好赶得上。”

司机本就二十四小时轮岗待命,很快为雇主准备好座驾。

翟湛英出门前看一眼玄关的镜子,又倒回去换了身更体面的衣裳,想了想,还临时让秘书去订了束花,直接送到姜以宁楼下。

侦探整理的邮件里有姜以宁那个“邻居”的简单资料,翟湛英粗略看过,父母双亡的孤儿、刚满十八岁的大学生,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也配和他抢人?

他勉力克制着怒气,好让自己看起来更有风度,站在巷口等姜以宁回来时已调理好了心情。

没关系,只要之后把那个人处理掉,他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既然大家都犯过同样的错,两两相抵,他原谅姜以宁了。

翟湛英往前走了一步,姜以宁便顿住了步伐。

路行川也停下来,看清对面来人的模样,原本带笑的眼底转瞬覆上寒霜,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他与翟湛英对上视线,电光石火的刹那,无形的火药味已然冒出苗头。

姓翟的怎么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路行川看见这人便恶心反胃、拳头发痒,可姜以宁没说话,他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强忍着揍那家伙一顿的冲动,询问地看向姜以宁:“宁哥……”

“行川,你先回去。”

姜以宁脸色不大好看,见路行川犹豫,勉强安慰地笑一下,对他说:“没事的。你先上楼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路行川仍不放心,但姜以宁坚持,他到底没有立场多说什么,只得听话地绕开翟湛英,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

叫得这么亲密,翟湛英抱着花束的手也攥紧了,指节咯咯作响,面上却保持着沉稳的微笑。

他并不看路行川,只紧盯着姜以宁,又开口道:“宁宁,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若不是为了姜以宁,翟湛英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这种鬼地方,肮脏破败的小巷、狭窄逼仄的城中村群租房,处处挤满蝼蚁般的穷人,像是下水道的老鼠一样令人作呕。

他终究是心疼姜以宁了,他放在心尖上宠出来的豌豆公主,应该回到属于他们的城堡里,继续做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白月光,而不是在泥泞里被乞丐染指。

翟湛英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为此他宁可接着扮演对方忠诚的骑士,就当做是夫夫之间的情趣。

“这些天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赌气不管你。”

他的语气情真意切,眼里的深情毫无破绽,还上前想把玫瑰花送给姜以宁:“宝贝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还给你准备了很多礼物,我们重新补过一次纪念日,还有你的生日……”

姜以宁没接他的花,更不想接他的话,后退两步与翟湛英保持距离,指了指旁边墙上的消防标语,冷冷地说:“这里是消防通道,不能停车,麻烦你把车开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下周一才是我们应该见面的日子,到时候去民政局签字就好,不必劳烦翟总贵步临贱地。”

姜以宁说着,瞥了一眼那束开得正盛的路易十四玫瑰,丝绒质感的花瓣雍容华美,花语是“我只钟情你一人”,心里只觉得讽刺。

“这样好的花,送给前夫实在可惜,还是留着送给你的新男友吧。”

“宁宁,我没有新男友。”

翟湛英立刻矢口否认,一副无辜的神情:“那个妄图破坏我们关系的人,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自己亲口承认是受别人指使,还想敲诈勒索,现在人在看守所里,等判决文书一下来就会进监狱,没个三五年出不来,你也该满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