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什么时候,像你最穷困潦倒的日子一样无畏的活。别爱钱,爱我。”

“你想要的,让我来给。”

他把我从降温的水里抱出来,裹上松软的浴袍。

想拉着我走,可我像个脚下扎了根的树桩子一样,心里亦是盘根错节,死活理不顺这些年纠缠的过往。

等不及咬牙跺脚的下决心,我手上一使劲儿,拽着他在楼梯上站住了。

我说,我喜欢你。

他停在矮一层的台阶上抬头看我,什么?

我觉得特别离奇,明明更肉麻的话都说过了,更亲密的事情也做过了,可这一句要是不能亲口说,或者假借纸笔、肢体语言等其他不够坦白的方式,都让我觉得有所缺憾。

像是想跟一个人掏心掏肺,却悻悻的发现掏不出什么入眼的东西,怨自己无能无力。

我说我喜欢你啊。

想想这单薄的几个字不够有说服力,我近乡情怯似的避开他的眼,期期艾艾地补充,是……是好吃的第一口要先喂你那种,喜欢。

可恨我一个玩饶舌的,业精于勤荒于搞对象。

我对自己很失望,假装豪迈地推开这个害我结巴的罪魁祸首,然而他眯了眯眼,就着颠倒的身高差一弯腰把我抱起来,不顾时间和气氛的阻拦,妄图白日宣淫。

“刚刚怎么没直接把你办了。”他在我耳朵上呵了口气,“先喂我吃点儿别的吧宝宝。”

“不……”我用尽毕生力气抓住楼梯打滑的扶手,不屈不挠不肯就范,“我下午要去学校领成绩单,而你要上班,now.”

劝服一个精虫上脑的男人比拉住一匹出栏的斗牛还要艰险,他原地权衡了一下,考虑到这确实不是个适合任性的时机,最终还是选择放下我,收敛了一下情绪,平心静气地问道,“高考成绩下来了啊。”

我整了整衣襟,“嗯,到时候电话联系吧。”

“报哪个学校好歹跟我商量一下。”他打开衣帽间的门,挑拣着取了一身衣服给我,“总之晚上给我来个电话,不管有事儿没事儿,我那个电话号码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个,不用担心我有没有空。”

我在他背后换好了衣服,捡起落在地上的浴袍,“不用送我了,老公。”

“行……嗯?”

于是我在他揪住我之前冲下楼,一头扑进了六月末热烈的阳光里。

第62章

打车回到家第一件事是给夏皆实时汇报,第二件事是鬼鬼祟祟地换了衣服,我看了看时间,给李谦蓝和乔馨心打电话,三个人约在外面吃午饭,下午再一起去学校。

李谦蓝对出成绩这个事儿挺上心的,因为肩上承载着家人的殷殷期望,也不愿辜负自己后半年的发愤图强;乔馨心则属于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这和她平时的优秀所积淀的自信不无关系,她从不忧患,也不曾落空。

而我是他们中思想包袱最轻的一个,首先夏皆没有望子成龙的心愿,而我在学业这方面也没多么强烈的竞争精神,说是不思进取似乎有些偏激,做好自己分内的事,除了音乐又没有其他的抱负,因此反应平平,身在一群焦虑乃至癫狂的人群里,都显得很另类且无趣。

今年的校方对毕业生手下留情,没有对外公布成绩排名和文理科状元,说是为了保护学生的自尊,同时避免给状元们招来麻烦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有人选,在彼此隐藏着真实想法的交头接耳中,有心无意的带出那么几个来。

我拿到自己的成绩单,旁边的李谦蓝还在桌子上反扣了几秒钟,那边的乔馨心已经把一张印着表格的白纸折叠好了塞进口袋,从人声瑟瑟的教室里走了出去。

我看了一眼。

Not bad。我从脑海中翻覆的辞藻中找到这个短句,只能说不坏。

符合心理预期,没有跌宕的失望和惊喜。

我站在教室一排敞亮的窗户边往下俯瞰着操场,树荫下的单双杠,灰蓝色的停车棚,还有提着裙子横穿过环形跑道的女生。

到处都是撤开椅子起身的声音,大家陆续离开这里,有人拍了一下我的后背。

“准备报哪的学校啊。”

乐筱雅背靠着窗边的护栏,冲我抖了抖手里的成绩单。

“我想尽量留在本地。”我低着头,把耳机线绕过后颈,说,“你呢。”

“我要去西南,”她笑得很开心,“吃火锅!”

女孩子们在展望未来的时候总是很欢畅,那种幸福特别富有感染力。我也笑了,“真好。”

临走前,我们在教室门口礼仪式的拥抱作别,她脑袋整个儿埋在我胸口,隔壁班几个认识的男生挤眉弄眼地从我们身边经过,见我竖起手指靠在唇边,都善意的没发出声音惊动她。

我笑着跟那群人挥手,又收回来环住她的肩膀,“保重。”

“万一我再也遇不上你这样的人啦。”她说,“但我会找到更好的。”

这个短暂途经我生命的姑娘,这个曾试图迈进我心坎的姑娘,这个为我哭过的姑娘,是她让这段对现实处处忍让的岁月变得温柔,或许我给过她圆满,她也会让我怀念,哪怕我们从对方身上取走了不想要的,亦不为此惋惜。

“加油,夏息。”她说,“加油啊。”

梦还远,路还长,没有什么可悲伤。

傍晚时我按夏皆的吩咐,顺道去超市买了点菜,左手拎着塑料袋,右手拎着志愿填报手册回了家。

一目十行地看完我能够报考的学校,我把书和成绩单都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去厨房做了一份蛋包饭和开胃的凉拌菜,盛在饭盒里打包,坐公车去咖啡店给夏皆送晚饭。

咖啡店有个甜点师跟我妈关系很好,有个十分罕见的姓氏,姓栗,我妈就让我叫她栗子阿姨。栗子阿姨是真正的单亲妈妈,跟夏皆同岁,带着一个五岁半的小姑娘独身生活。

我到店里的时候她正准备去接女儿放学,我替她掀了一下珠子串成的门帘,说,阿姨好。

“小息来给你妈妈送晚饭啦!”她拉住我,“怎么样怎么样,高考如何?”

我其实还是有点怕人家问起来的。学生的成绩就跟社会人的工资一样,不是恰当的谈资,却又不得不提及。“就那样吧。”我选了个模棱两可的说法,“我成绩很一般,阿姨别笑话我。”

“哪能呢!坚持下来不容易,现在的学生可辛苦了,”她笑着,“哎!我走了啊!你快去找你妈吧,下次来了阿姨做甜甜圈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