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

所以,从现在起,我会?将我仍记得?的那些?,以及之后所发生的,记录在这本簿子内。

不能忘记!不能忘记!不能忘记!】

【我醒了。

醒的时候,我的身边站满了学生会?的人。我讨厌学生会?。我低头看我自己,发现我也变成?了他?们的一员。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因为犯了什么事被抓进行政楼的了,也不记得?他?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让我披上这层红色的皮,它牢牢地与我的身体?长成?一体?,再也脱不下?来。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喊口号。

“秩序,规则,与平等!把育才建设成团结友爱的大家庭!”

很蠢。

我一边喊,悄悄地打量我旁边的人,他?们的眼?里无一例外?闪烁着狂热的、疯狂的光。

我突然意识到,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我要藏好自己,不能被发现。】

【在行政楼待了一段时间后,我总算弄清了这里大概的运作结构,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统摄在“主脑”之下?。

等级越高,能支配的权利与自由行动的空间就越大,而像我们这种最底层的普通成?员,几乎完全?成?为接收“主脑”指令与执行命令的傀儡,绝对服从,绝对忠诚。

当人失去了自由意志,还能称之为人吗?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有自主思考的能力,或许在对我“加工”时的某个?环节出了错,但我没被当成?垃圾处理掉,而是留了下?来。

理解。工厂总有没能筛选出来的残次品。】

【今天我去了负一层的清理区,亲眼?见证了他?们是如何把没用的“垃圾”给销毁,即使那些?垃圾在一天前还是他?们中?的一员。

他?们被那只巨大的机器粉碎后,变成?一团团棉花一样的东西,塞入防护服里,它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人的模样。这就是清理员。

他?比我们还要低等,不会?说话,没有任何思考能力,只接收最简单的指令,一刻不停地重复他?的职责:清除垃圾。

把违规的学生变成?规则的维系者,把垃圾加工成?处理垃圾的工具,抽干人最后一丝的价值,不得?不说,那个?“主脑”很有一套。】

【我一开始以为自己是幸运的,但现在,我只痛恨当初失误的“主脑”,为什么没有把我彻底变成?他?们的一员。

当整个?世界都在腐烂同化,而你是其中?唯一清醒的人,你试图反抗,逃跑,可?面对那样庞大的存在,你什么也做不到,你伪装自己,被迫杀死你的同类,你内疚,忏悔,愤怒,歇斯底里,最后麻木,……原来拥有意识是这么痛苦的事。

我曾经制定?过无数个?逃跑计划,画过无数条路线,后来才悲哀地发现,我根本无法逃出这座楼,我无法脱离“主脑”,我是它的细胞,它的寄生虫,它的傀儡。

现在的我不需要食物,不需要睡眠,不用思考,不会?疲惫,“主脑”会?将养分源源不断地传入我的体?内,我只需要像一颗齿轮、一颗螺丝钉一样,在自己的工位上一刻不停地运转,就好了。

我还是人类吗?】

【说来好笑?,我晋升了。

我被提拔成?中?级学生会?成?员,拥有二级权限,可?以去相对轻松的装配区工作。

他?们竟然让一个?仿冒品晋升,原因是我表现突出,事实上,我只不过在工作的时候耍了一些?小聪明罢了。真讽刺。

在装配区,我只负责将他?们故障的部分拆下?来,再把好的替换上去,比起之前抓捕或打扫之类的活,要容易很多。

我忘记的事情越来越多,今天从镜面里无意间看到我自己的模样时,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我。

我翻看前面的笔记,每翻看一次,都觉得?像在读别人写的东西,那真的是我写的吗?原来我过去是这样的吗?

而且,我认识的字也变少了,写下?这些?的时候,好多时候,我都要想很久很久,才能回忆起能描述我想法的词句。

我有预感?,当我遗忘掉一切的时候,我就会?彻底变得?和他?们一样。

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

【我开始筹划杀死自己。

在维修室工作的这段时间里,送来过一个?脊柱断裂的学生会?成?员,他?们给他?更换了新的脊柱,电缆,重启了他?的大脑。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然后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回去工作了。

是的,只要我想办法把自己的脊柱给搞断,让那些?人帮我重启一下?,我的意识就会?彻底消散,我也就不必如此痛苦地承受这一切……

我他?妈早就受够了。

这里哪都不安全?,无处不在它的监视下?,我会?把这本笔记藏在我的身体?里,如果不幸自杀失败,我还能通过它想起之前的事情。】

笔记到这里结束。

池殊缓缓抬起头,望向那双空洞的、血红的眼?眶。

幽冷的光线下?,颅骨森白,血洞后大脑鲜红扭曲的皱褶清晰可?见。

脑海里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当前行政楼探索度:25%。】

看来对方就跟笔记上写的那些?,去“自杀”了,但就目前看来,应该是以失败告终,并作为“故障”的学生会?成?员,带到这里。

……就是不知道头上的皮是怎么剥的。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在池殊的耳边响起。

“你不是学生会?的人,你是怎么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