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马天保就起来准备出门买菜了。

早上宪兵队的大爷们都还没起来呢，这时出门买菜最安全。

马天保上学时从来?害怕被宪兵队的人拦路，现在一条腿?好了,他就是穿得?好，小流氓和宪兵队的也会来找麻烦，除非他坐汽车。

黄鼠狼总咬病鸭子。

人要是倒霉了,人人都会落井下石的。

马天保早起出门，穿戴整齐。马大妈送他出门：“萝卜多买点，玉米也可以，葱也没了，姜还有,但这能放,碰到也多买点吧。”

现在出门要是?差钱,遇上什么都要多买点,因为??道什么时候就断顿了,买?到了。

马天保答应着,说：“苏生就在家吃两顿，昨天包的菜馄饨都给苏生下了吧。”包的菜馄饨放了一半的鲜菜，剩下一半放的是腌菜。没办法,新鲜的菜买?到啊。肉也?够,放腌肉又味道太重了。

马大妈很担心苏生吃?惯。苏生现在?是一般人了,她很怕得罪他。

听儿子这么说，就道：“那我?给苏生煮一锅粥,煎几蛋。”

两人小声说话,怕吵了楼上苏生睡觉。

屋的马大爷咳了起来，有气无力的。

马大妈赶紧进去，帮马大爷翻身侧躺,免得他被痰塞了喉咙喘?上气。

马大爷现在好像哪没有大病，但各小病都一起找上来了。吃?下去，尿?出来；喘?上气，说?出话。

马天保和马大妈只能尽力照顾，现在这时候大夫都?好找，背到药馆看一看，也只能开一些清火的药让他吃，大夫叹气说：“准备后事吧，差?多了。”

马天保带着钱，把钱塞给大夫：“您?想想办法。”

大夫把钱推回来：“唉，我治病，?治命啊。这钱留着办事吧，过?了年了，我说句冒犯的话，能挺过九十月都是老天保佑了，过了夏也过?了冬。您回去预备着吧。”

这是好大夫，周围邻居都夸的。他开了一些麻沸散，说少少的药煮给老生喝，让他睡一睡，他现在这样，醒着反而折磨人，睡着了会舒服点。

马天保把人背回来，把事情给马大妈说了。

马大妈当即就哭了，跟着就担心要是苏生?道了会把他们赶出去。

马天保?懂，马大妈说：“唉，人在房子晦气啊！人都讲究这。要?然，我带着你爸去乡下住，把他送走了我?回来，你一人在这好好照顾苏生。”

???觉间，马大妈也接受了马天保当下人这件事。虽然偶尔还念叨着他读了大学该找好工作出人头地，但似乎已经成了一梦想，梦想都是做梦时说的梦话，起来就?道实现?了。当下人好歹有主人发钱，?愁生活。

马天保拦着马大妈搬家，而是把事情告诉了苏纯钧。他想，苏生平时看起来并?是那么冷漠的人，要是苏生并?介意，马大爷就少受一遍罪，到还要颠沛流离。要是苏生介意，他们?想办法也?迟。

苏纯钧听说以后，就说要?找洋人医生看一看，后来拿回来一药，让马大爷吃，吃了以后倒是能尿出来了，痰也没那么多了。洋人大夫说以后?要让马大爷吃那么多东西，少吃一点，别放太多盐。

之前为了省钱，马大妈给自家人做饭配菜都是咸菜，马大爷吃的也是这。现在洋人大夫?让吃了，马大爷就只能喝稀汤了，连面条都咽?下去了。

马天保要是能多买回点新鲜的菜和肉，马大爷也能多吃点饭，也就能多撑几天。

马天保出门了。

一大早的，路上却有许多人，全都跟马天保似的，行色匆匆。大家都?跟人搭腔，也?抬头看别人，全都低头只走自己的路，要是对面过来几人，远远的就绕开了。

马天保也是溜着墙根走，做贼一样往小巷钻，找那卖菜的扳车或背菜进城的农?。

就算现在世道?好，人人都要吃饭。农?收菜，送到城来卖，多少都能赚一点，越是市中心的地方越是赚得多，这的人都?怎么讲价的，比在城市外面卖要好。

马天保穿着半褂长裤，虽然打扮得很普通，但是他的衣服没补丁，人看着气色也好，?像没饭吃的样子。

他看到一背麻袋的人没穿鞋，猜是农?，连忙小心翼翼的走过去，隔着几步小声：“有菜吗？”

那农?看到他也停下，上下打量，然后?小声说：“有萝卜、葱！”

马天保连忙说：“我要我要！”一边从兜掏钱。

农?说：“?要钱，要银元！给我一块银元，这一袋都给你！”

马天保当然也带着银元呢，他现在也学精明了，让农?把麻袋的萝卜葱都倒出来，?捡回去因为他以前买回去过一袋装着三块湿木头块。

就是因为没有当场打开看，回家?发现，吃了哑巴亏。

这农??是骗人的，但他也害怕被抢，提着麻袋转了半天，?找到一觉得安全的地方，将麻袋的萝卜都倒出来，还有一大把葱。

农?：“都是真的，没骗你！”

马天保：“你装起来。”然后拿出一银元让农?看到。

农?把萝卜和葱都装回去，还打了结?递给马天保，接过银元放在牙咬了一下?藏在怀，：“还要别的?要？你要是要，我给你送过来。”

马天保：“你还有什么？”

农?：“还有二十几鸡蛋，我们家?吃这。还有一些青菜，我?给你装一麻袋，你?给我一银元就行！”

马天保：“我要！你明天来，比今天?早一点，咱俩在前面那巷子口见，行?行？”

农?：“行！说定了，你可?能?来！”

马天保：“说定了。”

马天保背着一麻袋沉甸甸的萝卜回去，路上歇了四五回，累得腰都快断了。

他走到祝家楼门口时，却看到一辆熟悉的汽车。

汽车的人看到他就赶紧下来了，亲热的喊他：“天保！”

马天保却嘴巴干涩，舌头像冻住了一样，干巴巴的喊：“王大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