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说明天就离开青云峰!”

容肆犹豫片刻,松开紧握的拳头,低声道:“无净山上我挑断了你的灵脉,让你失去灵力,身上的伤难以痊愈。我只是想知道你当初承受着怎样的痛苦,所以才剜开伤口,并不是想要骗取你的同情。我本是不想让你知道的,不料还是让你发现了。抱歉,又让你感到不开心了。”

闻言,秦宵惊愕万分,如何都想不到容肆竟是因为这件事自残。

待震惊过后又是一腔怒火,他难以理解地骂道:“那一剑我在梦境还给你了,我都不计较了你还在计较什么?”

容肆深不见底的黑眸凝视着他,苦涩道:“梦境终不是现实,是我作的孽,我理应还回去的,更何况,梦境中你的本意是救我。”

秦宵哑然,沉默半晌才低声道:“……那我也说过了,我们两清了。”

容肆神色黯淡,拿起外袍披上,道:“你放心,明早天一亮我就下山,绝不纠缠你。”

秦宵蹙眉道:“你这样如何下山?”

容肆收拾着一片狼藉的桌面,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手都在颤抖,可即便如此还是假装无事说道:“小伤而已,无碍的,不必为我忧心。顾青芳虽带着魔军驻扎在青云峰,但似乎没有要攻打仙道的意图,被他抓走的那些百姓应当很快就会被放回来。还有就是……”容肆顿了顿,转头望着他,“就是你离开这几年里他确实有些疯魔,几乎将仙道都荼毒了一遍。如今他好不容易找到你,却有仙道的人从中阻挠,不知会不会又……不怕万一就怕一万,所以我还是带着仙道的人先离开。”

秦宵愣了愣,没想到容肆会提起顾青芳。

与顾青芳重逢后他满心都被失而复得的欣喜占据,也没往深处去想,偶尔觉得奇怪也是因为现在的顾青芳太温柔,温柔得有点古怪。

顾青芳的性格本就敏感,心眼还特别小,想当初在北域的时候,他不过是偷偷去牢里看望容肆,还有被迫让纳兰翊摸了身子,顾青芳就疯得在他们面前羞辱侵犯自己,可三年前他布置了那么大的一场骗局,顾青芳竟然没有计较,精神状态甚至比他们刚认识那会儿都要稳定……

疯了那么久的人,说正常就正常,该不会真是装出来的吧?

秦宵犹豫道:“不会吧,他现在挺正常啊,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越说声音越小,说到后面都没了底气,连自己都有点不相信了。

他清楚记得几天前他们欢好时顾青芳有多疯狂,把他弄得半死不活的时候,附在他耳边诉说着这三年的做过的疯事,说到最后眼底的爱意都糅合了恨意,扬言他若是再敢离开,那他绝对会生不如死……

可等醒来后,顾青芳又变得对他百依百顺。

秦宵打了个寒颤,咽了口唾液,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现在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顾青芳即便是装,那肯定也会装到底的,不会真的挑断我的手脚筋。

容肆看着他精彩纷呈的脸色,眼眸晦暗些许,回过头继续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低声道:“那或许是我多虑了。他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你,如今他夙愿得偿,想必也不会再乱来了。但你我二人从前毕竟……为了不让他多心,我还是先离开离开青云峰吧。”

秦宵犹豫片刻,“可你的伤……”

“我无事。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别让齐峰主担心。明日我会向齐峰主辞行的,你若是有时间便来送送我。”

看容肆执意要离开,秦宵一阵郁闷,也不再挽留,正准备离开,又听到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他微微侧身去看,只见容肆握拳抵着唇,表情似乎非常痛苦,因为失血而粉白的嘴唇还沾染了丝丝血迹。

秦宵惊道:“你都吐血啦,还怎么走啊?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吧!”

容肆满脸纠结,“可是顾青芳他……”

秦宵想都没想说道:“有我在顾青芳他不敢拿你怎么样,你赶紧坐下来。”

秦宵粗手粗脚拉着他坐到椅子上,容肆倒吸一口气凉气,俊美的眉头都拧成一团,再往下看,那鲜红的血争先恐后往伤口冒,在白皙的肌肤上淌出一条条蜿蜒的血河,壮观非常!

秦宵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不敢再拉他,手忙脚乱拿起桌上的拭巾捂住那道血口子,他满脑子都是先把血止住,忽略了容肆会不会疼。

容肆当然疼啊,疼得脑仁直抽,紧咬着牙虚弱提醒,“秦宵,好疼……”

秦宵清醒过来,赶忙松开手,不敢再碰他,“对对对、对不起……药,对,先上药!药在哪?”

不等容肆回答,他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跑到内室翻箱倒柜寻找止血的药,又跑去找干净的水。

看着秦宵忙前忙后的身影,容肆缓缓松开紧拧的眉头,伸手蘸了一点匕首上还未凝固的血液,看着指尖那点红,他勾起嘴角轻笑一声,眼里尽是计谋得逞后的云开见月明。

不久,秦宵就端着水回来,仔仔细细、动作轻柔许多地为他擦拭伤口旁的污血。

伤口极深,离心脏又极近,秦宵好似都能看到那颗跳得越来越快的心。

他能感觉到容肆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脸,闷声道:“不是说不再喜欢我了吗?心脏跳那么快做什么。”

容肆望着他低垂的眉眼,答道:“你不想要我喜欢你,所以我便不喜欢。”

秦宵呼吸一滞,拿着拭巾的手顿了顿,而后面无表情使了点劲儿,疼得容肆嘶嘶吸气。

“疼吗?”

“嗯。”

“那就记住现在的疼,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了。”

“是我欠你的。”

“我不要你还。”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怎么就和他没关系了?

秦宵愠怒抬起头,这才发现两人靠得极近,若再近一分鼻尖都要对上鼻尖了。

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还萦绕着一股清澈甘冽的香味,似沁出霜雪的松香,出自于容肆身上,不知是发梢还是肌肤。

四目相对,秦宵静静望着他。

平日里本就雪白的脸蛋因为失血几乎白得透明,一双漂亮的眼眸倒映着摇曳的烛火,仿佛蕴藏着一片星河,嘴唇沾着的鲜血都像是抹了层胭脂。

秦宵早知他皮相生得好,如今灯下观美人,更是别有一番韵味。

他一时失神,某种不可名状的情愫作祟,他情不自禁向那张薄唇凑近,可还没贴上,灯下美人就侧开了脸,躲开他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