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容缨蹙眉,“这么好的时机,你怎么就……”他看了一眼一侧的景霄寒,起身将成蹊拽至墙角,“你疯了?不趁着现在离开,你难道等他们恢复以后找你秋后算账?你又不是……他们不是你的责任。”

“我也不想负责,可是他们的的情况实在不好。”成蹊叹气,“我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良心不安,好歹受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庇护,我如今也没什么可回报的。”

容缨不解的盯着他,“如今你们这边逐渐式微,你没了大夫人的庇护日子只会更加艰难,你会被打压,被欺负,为了两个不相关的人,何必?”

成蹊不答,就这么静静看着他笑,良久,容缨扶额叹气,“真是个傻子。”

“放心,我心眼多着呢。”成蹊揽住容缨的肩,“大佬你且跟着玄天君回去,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一定要记得不要与别人起冲突,尽量让三重天罚轻些,不然等你走个三年五载的,出来的时候我怕是早死了。”

容缨看着成蹊的侧脸,忽然觉得自己将同心咒解的太早了,他看不出成蹊在想什么,只能看见他半弯的桃花眼,映着残破庭院里的断墙绿苔,风轻云淡的样子,万事不入心。

他不知为何就想起了李景,虽然这个人很讨厌,但他要是还在就好了,至少这种时候还能有个人在旁边陪着。

“你……打算将李景葬在哪里?”容缨小声问道。

成蹊一愣,他倒是完全忘了这回事,毕竟在别人眼里,李景不是壳子,是个活生生的人,他们也不知道还有个本体在昙州等他。

难怪最近所有人都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样子。

“先设个衣冠冢吧。”成蹊淡淡道,他看了眼容缨如同老父亲般紧蹙的眉头,想了想,小声透露道:“不要这么看我,其实李景没死,他还在昙州等我呢,等我安排完沧州的事,便跑去昙州见他,到时候我们再去找大佬你一起玩呀。”

容缨看着成蹊鬼鬼祟祟的表情,眉头皱的更紧了。

成蹊本以为按照玄天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架势,景霄寒第二日便会离开,但意外的,对方在齐云仙府多呆了几日,也没去别的地方,就是在成蹊这边的院子里坐着,看看书,晒晒太阳,偶尔跟在成蹊身后在各处逛一逛,逛的满城皆知。

景霄寒在白玉京一役开了剑域,这一战力挽狂澜,那一日白衣剑客诛魔的身影已经被说书人改成本子传唱出去,现在他就是整个白玉京的救命恩人,风头要比刚得了天令的齐云仙府宗主还盛。毕竟一个是成名多年的宗主,一个是二十多岁风华绝代的仙君,世人总是更加偏爱少年天才。

这也是为何宗主恨不得早点把景霄寒从沧州踢出去的原因之一。可惜向来深居简出,不喜欢应付别人的玄天君,这次却脑袋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就是不走,不仅不走,还三天两头出一次门,搅的满城风雨。

连带着成蹊也跟着沾了光。

“哇,原来三公子与玄天君交好。”

“玄天君这么冷漠的仙人居然也会交朋友?”

“三公子年纪轻轻,人不可貌相啊!”

成蹊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脸早死样从哪里看得出不可貌相的,但狐假虎威的感觉还算不错。

至少他去请医修给大夫人瞧病,去藏书阁研究妖域的毒物时,没什么阻拦,迎接他的都是小心翼翼又有点讨好和惊异的目光。

当别人状似漫不经心的试探时,成蹊:“是的,我与玄天君是好友!是生死之交!”

跟在他身后的景霄寒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

所有人:肃然起敬。

景霄寒毕竟身兼数职,他在沧州呆不了多久,走的那日成蹊备了不少礼物,对方看了看,没收,不过揪着他又去吃了一碗饺子。

宗主大张旗鼓的送别宴没去,三人在清晨找了个小摊子,闷头干了碗饺子,而后便干干脆脆的走人了。

整个白玉京的救命之恩,一碗饺子就给报了,玄天君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成蹊当真觉得他是个好人。

临行前,成蹊拉着景霄寒的袖子和容缨的手指头,苦口婆心的嘱咐他们俩有事一定要多沟通,大家都是好朋友,有什么心里话不能说的嘛,千万不要闹出什么莫名其妙的矛盾。

毕竟按照百分之八十的套路,无情道杀妻证道,一定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景霄寒闻言嘴角微抽,容缨一脸吃了苍蝇的模样,并觉得成蹊悲伤过度生了癔症,甚至动了留下来的想法,结果被景霄寒无情镇压,提溜走了。

成蹊看着灵舟起飞,他冲着两人挥挥手,笑眯眯的看着对方远去。他们这一去,没个一年半载,容缨应当是出不了灵州了。

“长信别弄丢了。”容缨站在灵舟忽然道,“等我回去找医仙,帮你问问宣明君的情况他有没有救。”

灵舟渐渐起飞,容缨在栏杆边探身,“有什么事情记得发消息,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

“好的!谢谢大佬啦!” 成蹊挥挥手,看着灵舟远去,一红一白两个人影变成了云层中两个小点。

渡口处的风极大,吹的衣衫猎猎作响,成蹊在这里呆了许久,脸上挂着的笑也随着灵舟的远去渐渐消失。不知何时,路人已经走光,一群齐云仙府的侍从站在不远处,静静候着。

“三公子,宗主请您过去。”

成蹊看着空中的流云,深吸一口气。

我现在痛失心上人了,成蹊想,所以在悲痛欲绝中心理变态直接黑化,变得冷酷一点,应该也很符合人物性格变化吧?

“不去。”成蹊起身,“有什么事让他给个信就是。”

那群人面面相觑,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三公子这般冷脸,毕竟谁都知道三公子对父亲的慕孺,从前大夫人禁止宗主探望三公子,三公子就是偷跑过去,都要去与父亲见面的,这次怎么会……

为首的人顿时将成蹊拦住,“三公子,宗主说过必须将您带过去,得罪了。”

成蹊看着他们,眉头一蹙,高声道:“崔庭羽!有人拦我!!”

巷子口顿时冒出另一列紫衣的仙官,为首的崔庭羽扇着扇子,带了几十个人,反围住那群人,凶神恶煞道:“三公子,谁要拦你?”

他脸上还带着伤,带着一群小弟将出口一堵,乌压压一群人摩拳擦掌。成蹊面前的仙官见状一顿,后退一步,脸色十分难看。

灵舟渡口处,明明是相同的衣饰,如今却分作泾渭分明的两拨人,互相对峙。成蹊将拦在自己身前的人推开,幽幽道:“宗主近日忙的很,我就不去打扰了。”

成蹊被一堆人护着离开,崔庭羽跟在他身后轻声道,“玄天君离开,宗主怕是要找您麻烦了。”

“那就让他找。”成蹊神色冰冷,“有本事他便杀了我。”

“母亲常喝的药查了吗?”成蹊问道,“柳仙子有没有查出点什么?”

“小柳确实从药渣里分析出了一些东西。”崔庭羽神色阴沉,“大夫人当年镇压万兽林时神魂受损,其实只用喝些普通滋养神魂的方子,慢慢养好便可,但大夫人常用的方子却是味特殊的养魂汤,初时效果显著,能镇痛提神,但不能久用,尤其不能与销魂醉同用,会使人如坠梦中,元神受损,越喝越是会加重症状,直到往后,会变得痴痴呆呆,有如傀儡行尸。”

成蹊顿住,“销魂醉?母亲常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