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识在云端之上看着来来往往的高级医护人员，给他自己插满维生装置的身体打兴奋剂和松弛剂。而跟和巫傀待在一起的那一个月，李先生一次病都没发过。

前提是巫傀真的是存在的，不是他的幻觉。

李先生还是对他目前的遭遇半信半疑，毕竟进入解离状态后，他连自己是谁都能忘掉……就连目前发生的一切，包括神降或是斗争，都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产生了幻觉。

自己是不可信的，所有源于【自己】带给自己的信息李先生都不得不留一点质疑的余地，他只能把留下溯源痕迹的信息当做真实。

例如邮件。

李先生低下头，摸着脖子忽然想到了龙守一，真正的道士，可惜他已经被巫傀处理掉了，如果龙守一还能有记忆的话，白家那群痴迷龙道教的莲花疯子应该会很兴奋……

说到白家，如果李先生能把自己也打包送过去研究的话，估计他身上什么死气霉运这种“灵气”分分钟就能被对方抽干净。可惜，李先生又不可能把自己送到白家研究神秘学的阴面莲花那去当试验品，他自己是其次，“李”背后代表的意义不是他能够决定的。

不幸的命运像是一种规则性的诅咒，综上所述，李先生想要继续活下去，就只能靠巫傀解决。

“管家，一套新衣服，报告我离开前的数据追踪情况。”

房间逐渐投影塑造出一个高挑窈窕的长发女性，丰满的身体塞在紧窄的西装衬衣里，一抹红唇与高耸的鞋跟，符合极了男性向影视作品里女秘书的刻板印象。

以及和孙锦颜类似的，轻柔女声：“人类至上，天眼系统很荣幸为您服务，尊敬的李先生。”

李先生只顾着监看城市里的动态，试图在浩如烟海的数据中捕捉到圣眼的蛛丝马迹，头也不回地问：“未知数据的情况如何？”

“无法得知，就在您进行重传之后，通道数据已经损坏，残梦游戏与本系统的连接点崩溃，推测是游戏本身崩溃，遭受污染的玩家正在逐渐苏醒……鉴于【圣眼之虫】的污染警报，星游科技已经介入监管。”

在这之后，房间趋于安静，静静矗立的管家自动消失，只剩下李先生在网端中不停忙碌。

时钟滴答，三个小时转瞬即逝。

待到洗漱完毕，湿漉漉的浴室里，李先生扭头看向镜子，直直盯着，却不是在看自己。

镜子中始终也只有他的一脸死相，李先生目光移向自己的身体下方，小腹上的紫色纹身还是小小一团，但他知道，一旦仪式开始，孵化的虫神就会像第一个噩梦里那样瞬间撑爆他的皮囊。（见　瘟疫之海06－07）

他何尝不想逃离痛苦，可时也，命也，运也，缺一不可，沦落如此，怎么能够轻易脱身，另一个规则的神明就在他身上诞生，他怎么可能完全逃离规则战争的中心？

男人此刻更坚定了一件事：他必须要找到能随时联系巫傀的方式。

安静与冷寂在桃花未开的日子里是常态，虽然特意为花培育的桃树没过上几天光秃秃的生活，如今已经满是花苞，但看去依旧是一片阴沉的绿色与点点苍白。

“你想要怎么样？”赤裸的李先生用手抚摸着镜子，像是抚摸爱人的身体般轻柔。

“离开这里，不然就死在这里。”镜子突兀地裂开，浮现出纸人，巫傀给出的答案依旧是恶狠狠的威胁。

李先生没有回答，破碎的镜子里扭曲着他的笑脸，他只是再一次抬起头，能让黑发更好的缠上青青紫紫的脖颈，他的后颈红紫得发黑。

“凡人如你，一城之主，又是一族之长，亦只会摇着屁股向孤祈求吗？李先生，你可真是愈发地低贱了……”

看着李先生发出艰难地呼吸声，巫发滑过他的唇，傀深深地看着李先生后颈蚂蚁般小的密麻血痂，夜色越深，李先生腹上的紫色纹样越发显眼。

巫傀不语，再一次从黑暗中淡去。

距离晚上八点，主教换届的仪式开启，还有两个小时，李先生闭上眼，在镜子前深呼吸，转身离开了这里。

准备好，要开始了……

【作家想說的話：】极限一分钟！折磨我半年的剧情终于要过去了！还差最后几章……三月份！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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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天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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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傀的静默不代表退缩。

祂将李先生所要的仪式材料全都备好，场景的布置也做了大半，在整个别墅范围内布置下了封印，剩下的，只能交给李先生亲自布置。

这是李先生与神明「圣眼」的契约，天地为证，「天道」之誓，他献出自己的身体作为神降母体，唯一的机会，便是李先生不曾应许过神明必定降生。

因此，是生，是死，只能是二者之间的争斗，连一方鬼神的巫傀也只是尽力布阵，其余的，只能坐观其变。

若无法阻止神降，则半个城市都将遭受核弹洗地，而三分之二的居民都将沦为疯子，这座千年古城，必将毁于一旦。

一个半小时过去，李先生将仪式准备好了，此刻整个别墅灯火通明，外边却透不出一点光飞蛾一层又一层地包裹住了门窗，争先恐后地贴近内里，又因为巫傀的封印而无法进入。

李先生又回到了浴池前，望着那面巨大的镜子。

苍白如银的赤裸躯体上，一路路鲜红的纹身逐渐浮现，一条狰狞的千足千眼爬虫缠绕在“十字架”上。

李先生的身体就是那个十字架。

他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高低不一的烛台矗立在昏暗的房间，苍白幽幽。

李先生凝视着自己，凝视着自己的瞳孔，凝视着瞳孔中……倒映出燃烧的圣眼六星架，火中的人绽放着僵硬的笑容，张开双手，化作一根由人骨拼成的十字架。

无数飞蛾扑火，站立在骨头两段，成为上下两端的眼珠，随着蛾翼开合，那眼一睁一闭，仿佛人嘴开合，它口吐人言：“审判……审判……”

李先生看着眼珠里映出的幻象，缓缓闭上眼，捂住自己的耳朵，飘渺的圣歌却从他的心底传出，感知全都变得模糊不清。

从眼底的黑暗生长出一座贵金属打造的大殿。

李先生来不及思考抗拒，身体的异变马上就要撕裂他的神志，他只能深吸一口气，跪下，低下头，匍匐在富丽堂皇的金银圣堂之中。

神明的威压让他无法直起腰，只能从口中“虔诚”地吐出字句：“赞美您，眼即是万物。”

乌鸦不知何时站满了房间的高处，一双双猩红的眼注视着地上，烛火在纯白的蜡油上不安地跳动着，牠们此起彼伏地张开黑色的喙，却没有声音传出。

直到冷汗滴下发梢，李先生终于从幻境里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