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宋酒就又向老刘请了一天的假。得亏他平素留给老师的印象都十分沉稳可靠，老刘并未过多询问。

吃过早饭后，他来到了当初遇见姜扬的小巷。狗的尸体早已被人处理，唯余砖墙溅上的血迹暗沉发红，昭示着这里曾目睹一场暴力事件。

“走吧。”宋酒扯了扯姜扬的袖子，皱眉，“怎么就穿这么点？发烧才刚好吧，我看你就是不长记性。”

姜扬上衣是雷打不动的三件套，闻言戴上卫衣兜帽，羽绒服拉链也拉到最顶端：“你怎么婆婆妈妈的。”

“做儿子的如果能乖乖照顾好自己，哪个老父亲不乐意少操点心？”

“……滚。”

“在滚了在滚了，”宋酒从善如流，把自己的围巾解下，给姜扬脖子绕上一圈，“戴好。”

姜扬战术后仰：“我不……”

“闭嘴，”宋酒长臂捞过他的肩膀，不让人动作，“别等会儿再复烧影响我计划。”

“……”虽然但是，姜扬提醒他，“是我的计划。”

宋酒瞪眼：“这位小朋友你怎么卸磨杀驴呢，这计划是咱俩一起商量出来的吧，我也算军师，还是陪你一起出征前线的军师。我跟你说啊，过河拆桥是要不得的……”

……

插科打诨间，俩人陆续采访到了周围的住户，征得对方同意后，录制下了他们对于这个事件的看法与相关发言。

【你说那只狗啊？我们见到都绕道走的咧，不知道哪里来的流浪狗，赖在这片地老长一段时间了也没人来赶。不过好久没见了，听说是让人给打死了？打得好哦，回家都不用提心吊胆了……】

【狗凶哦，凶得很，之前我回家还冲我嗷嗷叫，要不是我儿子拿铁棍吓它，它还想冲上来抢我的菜！】

【我没怎么近距离接触过那只狗，不过狗再凶也罪不至死吧？虐狗就别洗了，没人关心他是出于什么心理，事实就是狗已经被打死了，还是很残忍的死法。】

【就是那只狗！我自己赶过好多遍了，和保安物业也都反映过，每次刚赶走不久就又回来了，烦人啊！】

【我被咬过，给你看看伤口吧……差点给我咬下一块肉，好彩没得狂犬病……】

……

两人花了近一天的时间把能采访到的人员都采访了一遍，时值迫暮，才将将收工。

素材是用姜扬的微单相机录制的，宋酒这个局外人比他这个当事 兰 生 人还上心，俩人在路口分别时，他还在浏览里面拍摄到的视频。

“行了，”姜扬催促他，“再看也不能看出花来。”

宋酒抬起头来看着他：“你这个态度让我不太放心把视频交给你啊。”

姜扬：“？”

“要不这样，”宋酒这才说出目的，“我替你剪吧，剪好后给你过目，你觉得没问题了咱们就上传发布。”

姜扬不理解：“这采访也不能造假，不就是把素材拼接一下吗，谁来都一样吧。”

何况宋酒帮的忙已经够多了，他……不想也不太愿意继续麻烦他。

大抵是孤狼做惯了，他人的付出总会让姜扬产生一种负罪感，总觉得不回报点什么就于心不安。说到底，是他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闪光点值得对方如此付出，他不配。

而且，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啊蠢货……姜扬咬牙切齿地想，再对我这么好我就不得不考虑当一回小三了。

“要不说有时候你傻得可爱呢。”宋酒笑着摇摇头，“我的少爷，素材的构图、每个人说话的顺序、剪辑的切入点甚至背景音乐的选取，都是有讲究的好不好。相信我，我自认为在处理人际关系一块比你深谙一点技巧，就算是简单的缝合大概走线也会比你好看一些。”

姜扬：“……行吧。”默了默，又忍不住补充，“知道你很厉害，下次直接说就好，不用拉踩我。”

宋酒直接在人行道上笑弯了腰。

－

某人不愧是头上顶着数个称号的校园风云人物，办事效率贼高，当晚姜扬刚洗完澡出来，就收到了宋酒发过来的剪好的视频。

他一边吹着头发一边点开来看了一下，就不得不赞叹下午时对方说的“深谙一点技巧”还是谦虚了素材还是那些素材，没有滤掉那些对他不利的观点，剪辑也并没有刻意去引导受众，但呈现出来的效果，就是让姜扬自己看都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视频里的行为就是在见义勇为为民除恶。

润物细无声姜扬相信只要这个视频发出去，网络上针对他的那些言论一定会迎来大幅度反转。

人都是利己的，当个体行为的结果上升到群体利益时，他不需要为自己发声，千千万万的人自会为他辩解。

而且……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视频发出去了，他依旧受万人唾骂但那又如何？姜扬想，他已经得到了更为珍稀的。

千夫所指和宋酒的信任比起来，不值一提。

分明是凛冬时节，姜扬却只觉心中汩汩流淌着春泉，他给对方回了消息：【已阅，组织同意发布。】

那边很快回了一个敬礼的黄豆脸表情包。

不多时，姜扬就看到了宋酒视频账号的最新也是唯一发布【针对网传虐狗视频的回应：没有虐狗，希望相关组织可以加强对城市流浪狗的管理】

视频发布成功的最初几分钟，并没有什么水花。

但随着浏览量的增长，渐渐地，转赞评数量也开始缓缓攀升。

宋酒问：【我直接用我自己的账号发布了，你不介意吧？】

他回复：【不介意】

当然不介意，怎么会介意呢？

自己为自己发声固然能起到扭转舆论的作用，但有时候有些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效果会比自己说要好上千万倍。

姜扬本以为宋酒给自己看的视频就是发布的最终版本了，没想到发出来时，前面还增加了一小段内容宋酒的个人独白。

画面中，少年人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角度是很朴实无华的平拍，应该是拿工具把手机架高立在了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