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面,正低落无比的怪物被警报声惊动,立刻盘旋起来,几十双眼睛同时看向大门,脑花轻轻颤动,然后精准地从空气中辨别到了极为熟悉的气息。
十八条触手当场卷成了麻花,声带疯狂震动,发出阵阵无声的尖叫。
为什么舟舟会找到这里来?!
怪物嗖地一声冲到门边,将整个脑花贴在厚厚的防辐射门上,隔着门和方行舟短暂对视。
完了。脑花开始慌张地四处转动,扫过整个空旷的房间,却连躲藏的地方都找不到。
怎么办?
如果舟舟打开这扇门……那就再次修改他的记忆?或者短暂控制他的大脑,让他产生错误的视觉反射?
不行!祂又迅速将这两个想法否认掉。舟舟这段时间频繁出现免疫现象,又刚刚被寄生过,如果再强行控制他的意识,可能会对大脑产生不可估量的伤害。
声带已经绷到了极致,脑花嘭嘭地撞了两下墙,触手在地板不停蠕动,从一头蹿到另一头,再从另一头蹿回来,最后停在与仓库相连的窗户上。
祂直接把脑花整个塞进去,想逃去隔壁空无一人的仓库,可刚爬到一半,巨大的孕囊竟然卡在了窗户与仓库之间,刚刚生成蛋膜的小家伙发出不满的尖叫。
陆见川:“……”
祂仍然不想放弃,以这个诡异的姿势被卡了十几秒,努力想把孕囊挤过去,直到蛋在里面蹦起来,愤怒地撞向上方的脑花。
陆见川只觉得自己的脑浆都要被撞出来了。
几十双眼睛同时睁到极致,祂呆立片刻,只好痛苦地放弃尝试,滑回房间,重新蠕动到门边,期盼着外面的人因为打不开门而放弃,最好是马上从这里离开。
可惜的是,一靠近大门,他便敏锐地听到了方行舟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在给谁打电话。
“把门打开,”方行舟说,“不管是医院还是监狱,任何时候都应该有权探望自己的伴侣。”
陆见川十八条触手同时开始发抖,飞速卷来手机,想要打给李旋,告诉他千万别开门。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陆见川全身紧绷,只能死死盯着金属大门,绝望地默念着不要开、不要开、不要开
然后……祂眼睁睁看到指示灯滴的一声变绿,大门缓慢朝两边移动,和方行舟之间最后的屏障正逐渐消失。
一同消失的,还有祂辛辛苦苦隐藏了二十几年的秘密。
陆见川从地板的反射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张牙舞爪,惊悚丑陋,像低成本恐怖片里合成的怪物,往往是作为最终反派,被抛弃,被厌恶,甚至被杀害,用生命衬托人类英雄的伟大
片刻的安静。
蛋壳中发出虚弱的声音,方砚洲在里面轻轻叫:“爸爸”。
方行舟“嗯”了一声应下,用拇指轻抚蛋壳,接着打开急救箱,镇定地从里面拿出自己提前准备的工具。
局部麻药,手术刀,纱布,缝合线,医用剪刀,酒精……
他脱掉上衣,专业且冷静地给蛋壳消毒,再给要用到的器材和腹部皮肤消毒。
蛋似乎看到了命运线的变动,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又一次发出虚弱地叫声,尝试阻止爸爸的动作,却被方行舟轻而易举摁住。
他单手给自己注射局部麻药,等待药物生效,然后拿起手术刀,划开腹部,划得非常深,一直划到可以看见里面的内脏。
血色的月光照着这一幕,让涌出的血液看起来像某种有独立思想的生物。蛋闻到熟悉的香甜气息,发出阵阵细而无力的尖叫。
血腥味在简陋的房间里蔓延,方行舟勾起嘴角,快而狠地将蛋塞进肚子里。
蛋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他低声道:“别动,会痛。”
方砚洲立刻安静,一动也不敢再动,蛋壳渗出眼泪,里面传来低低抽泣的声音。
“不要哭,”方行舟说,“你是我和陆见川的孩子,渴望我的血液并没有什么值得羞耻的。”
方行舟把它按得更深,让渗出来的血液将蛋壳完全浸透,接着自己给自己进行缝合,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缝出来的针整齐无比,可以当作外科实习生们的教学范本。
缝合完后,他没有立刻裹纱布,而是任由血流了一段时间,直到出现头晕的症状,才开始一层一层裹纱布。
一场开膛手术,前后不到二十分钟。
方行舟在床上躺下,脸色微微发白,透过窗户,看到了刚刚爬到窗框内的血月。
一人和一月对视,四周是夜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响,不远处传来悠长的撞钟声。
“咚”、“咚”、“咚”……
方行舟抚摸着鼓起的腹部,闭上眼,眼前浮起大怪物在孕期的点点滴滴。
血肉和爱,是对新生之神最好的滋养。
腹部迅速开始发热,他听到了蛋壳内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强健,逐渐与他的心跳同步。
血液融合,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羁绊将他们相连,人和神的基因在此刻彻底消融在一起,孕育出亿万年来的第一个人神混血体。
月亮的颜色变深,竹林被未知力量刮得东倒西歪,钟声也逐渐停止了。
在这个近乎空无一人的深山寺庙里,整个世界的命运被扭转,朝着新的轨道滚滚而去……
已经力竭的蛋重新获得力量,以父亲疯狂的爱和新鲜的血肉为武器,冲击起最后的屏障。
“咔嚓”。
蛋壳连接裂开新的缝隙。
刚刚缝好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缝合线长进了肉里,和奋力破开的蛋壳来回摩擦,痒得像钻来钻去的蚯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