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1 / 1)

陆延盯着自己手腕上的痕迹看了片刻,那?黑线的颜色一次比一次深, 一次比一次沉,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他醒来已经扎了一次针,又服了半颗解药,痕迹却不见淡去。

陆延慢半拍回?过?神?,笑意狡黠:

“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为了这个,你不必拷问?他们了,先?帝料到赵康是个吃不得苦的,根本就?没有告诉他解毒的法子,你就?算把他打死了也逼问?不出?什么,至于无眉……他虽知道,却绝不会说的,问?了也是白费力气。”

无眉不说解毒的法子,赵康还?能活,他如果说了,赵康就?彻底失去利用价值,当真只剩死路一条,先?帝这辈子算无遗策,临死前都下了一步好棋。

这也是陆延没有告诉霍琅的缘故,说了也没用,徒惹烦忧,说不定有一天他自己捣鼓着捣鼓着就?研究出?解药了呢?

霍琅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本王不信世上有撬不开的嘴!”

“王爷,嘴巴好撬,人心却不然。”

陆延对生死之事看得很淡,以至于这个时候居然还?有闲心调侃霍琅,他一面?慢条斯理剥开对方身?上玄色的衣衫,一面?和对方细细掰扯道理:

“今日若换了你是无眉,我是赵康,你可会在酷刑下吐出?解毒的法子?”

霍琅一噎。

他自然是不会,死了也不会。

无论是他还?是陆延,都无比确信这一点。

大殿内忽然陷入了寂静,一时间只有他们躯体相缠的声音,霍琅牙关紧咬,一声不吭,嘴里血腥味弥漫。他用力闭上眼睛,皮肤触碰到冰凉的龙椅纹路,还?能清晰回?想起前世被一剑贯心的感觉,浑身?从头凉到了脚。

陆延一开始没发?现霍琅哭了,直到将人翻过?来想换个姿势,这才发?现对方脸上满是冰凉的液体,不由得顿住了动作。

“怎么哭了?”他轻声询问?,给霍琅擦泪,“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霍琅却不肯看他,而?是用手背捂住眼睛,喉结滚动,哑声吐出?了一句话:

“陆延,你何曾在乎过?我?”

陆延何曾在乎过?他啊……

自己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寻求解药,心中百般煎熬,彻夜难眠,陆延却好似浑不在意,早已看淡生死。

陆延有没有想过?,他若死了,自己该怎么办?

他定是没有想过?的,否则又怎么会瞒了自己整整两世。

陆延闻言一顿,嘴角弧度逐渐淡去,低声认真道:“霍琅,我何曾不在乎你?”

他抵着霍琅的额头吻了又吻:“就?是因为在乎你,才不愿你劳神?心伤,此毒虽厉害,却也不是无药可解,我已摸索出?了几分门道,必不会……”

他顿了顿才许诺道:“必不会留你一人。”

霍琅没动,他只感觉陆延的身?躯又贴了过?来,烧得他浑身?滚烫,生平第一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平静却可怕的占有欲:

“我若死,你不会使我独上黄泉,你若死,我亦舍命相随。”

“不过?一死罢了,有什么可怕的,我们谁也不分开。”

陆延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俨然变得轻松起来,就?连霍琅也是听得心神?一震,是啊,就?算死了又怎么样,大不了他随陆延一起去就?是了,何必在这里学三岁小孩流泪,真是丢脸。

这么一想,手却更不愿意放下来了,只是唇瓣紧抿,无声忍受着身?上那?人的纠缠。

陆延知道霍琅没安全感,便?伏在他耳畔絮絮叨叨,把自己从小到大的事都讲了一遍,包括如何出?生,如何长大,家中有几个兄弟叔伯,父母生得如何模样,后来一夕变故,他就?来到了京都,白天行走人前,晚上就?住在黑漆漆的地宫里。

他甚至连自己看赵康不顺眼,故意往对方床上撒蚂蚁的事都抖了出?来,只因那?人立了皇后,宠幸妃子,消息传出?去害霍琅不高兴。

只是没办法解释,就?只能悄悄报复回?去。

霍琅一开始还?没什么反应,直到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才终于缓缓放下手,他盯着陆延,见对方笑意明朗地望着自己,仿佛上一秒还?是那?个在家中树下背汤药歌的干净少年,然而?头顶上方精美的雕梁画栋却提醒着他们,这里是冰冷巍峨的皇城。

陆延林林总总说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毕竟他对家里的回?忆也只有短暂的十来年而?已,末了低叹一口气笑道:“我现在可没什么瞒着你的了,连祖宗十八代都掏出?来和你说了,别生气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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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琅闭目偏头,嗓子哑的不像话:“你活该。”

陆延如果早点告诉他,何至于被那?些人欺负这么多年。

可霍琅不知道陆延是真的怕了,怕人心难测,更怕世事无常。前世陆延满门尽丧,那?颗心浸泡在波谲云诡中多年,不可避免变成了石头,他就?算知道霍琅的情意,也不敢尽数吐露,只恐后果承担不起。

毕竟世界上哪有这种傻子,真的肯为了一人颠覆江山?

直到陆延重生了一遭,才发?现原来真的有,他把浑身?瘫软的霍琅从龙椅上抱起来,吻了吻对方哭红的眼角,用说悄悄话的音量,像哄小孩似的一本正?经道:“我与王爷天下第一好。”

霍琅却偏偏吃这套,听不出?情绪的哼了一声:“否则你还?想和谁好?”

自从陆延说了不必在无眉身?上下功夫后,霍琅就?没有像前些日子那?样拷问?得紧,而?是暗中遍请名医问?诊,殊不知先?帝留下的势力尚未拔除干净,无眉被吊在水牢深处,依旧能得知外间的局势变化。

“干爹。”

一名眼生的内侍打点好地牢的守卫,静悄悄跪在了牢门外间,他一身?绯衣黑纱,臂弯里搭着拂尘,赫然是无眉的徒弟,内廷副总管秦衍。

那?牢门深处吊着抹血淋淋的人影,蓬头垢面?,赫然是无眉,短短几日他受尽人间酷刑,被霍琅折磨得不成样子,一双浑浊的眼睛却依旧精光四射,用苍老的声音道:“霍琅可有什么动作?”

秦衍垂眸盯着地面?,光影落在玉白的侧脸上,看不清神?情:“与陛下有干系的官员尽数被杀,皇城内外血流成河,他遍请名医问?诊,却不得解毒之法。”

无眉低低发?笑,苍老的声音像夜枭一样,半晌才抬起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赵家气数将尽,老夫只好尽力保全陛下,也不算愧对了先?帝,你暗中取兵符去找辛破岳调兵护驾,莫被发?现了,陛下……以后就?交到你手中了。”

秦衍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声音带着一丝不安:“干爹,儿子一定会想办法救您出?去的。”

无眉闭目:“我是不能活了,我死了,陛下才安全,今日费尽心力将你叫进来,一是交代事情,第二?,则是让你给我一个痛快。”

秦衍惊慌叩头:“儿子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