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1 / 1)

陆延身居宫中不得外出, 听闻自?己派去的太医连王府大门都没进就被撵了出来,一个人坐在龙椅上许久都不曾言语。

按照霍琅往常的习惯,对方听闻自?己宠幸了妃子, 说不定第二日就杀到?皇宫里来了, 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待在府中养病,莫不是真的吐了血,病得起不来床?

陆延思及此处,起身在御案前来回踱步,虽然神色未变,但?负于身后摩挲袖袍的指尖却泄露了几分心?绪不宁,眉头微蹙:“再去诊脉,一日进不去, 就让他蹲在摄政王府外不必回来了!”

“是。”

传话的内侍第一次觉得当太监比当太医强,往日动不动陪葬就算了, 现在还得给摄政王那个煞星诊脉,一个不小心?被砍了都有可能。

陆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无眉又岂会没有察觉,他趁着赵康服药安睡后,直接找到?了陆延,那双耷拉着的眼睛总是让人联想?到?毒蛇,又阴又毒,浑身都散发着说不出的潮湿感:

“陛下可知无端生事只会自?找麻烦,摄政王病了也好,死了也罢,都不是您该管的,安安心?心?做自?己该做的事便?罢。”

无眉极得先帝信任,与其说那些力?量和人脉都握在赵康手中,倒不如说捏在了这个太监手里,他对陆延与霍琅之间的纠葛虽不清楚,但?凭借惊人的敏锐仍旧是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

可惜陆延现在还不能死。

在赵康拥有后嗣之前,这个替身必须好好活着。

陆延并?不惧这个半只脚迈入棺材的老太监,他闭目用指尖抵着太阳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揉,似乎多了几分兴味:“自?己该做的事?”

他唇角噙着一抹笑意,不带丝毫温度:“不如无眉公公告诉我,什么才?是我该做的事?批折子吗?”

“这难道?不是皇帝该做的事吗?”

无眉藏在袖中的手已经气成了爪状,脸颊控制不住抖动起来,沉声问道?:“公子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陆延微微一笑:“你敢杀早就杀了,又何须等到?今日?”

他语罢毫无预兆将满桌子的奏章一掀,转身离开书房沿密道?回了地宫,墙上机关重?合,再看不出任何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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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延在地宫密道?间徐徐穿行,夜明珠幽绿的光芒落在脸上,让他无端多了几分阴沉似水的味道?,必须尽快除掉赵家剩下的两个人,早点摆脱这种被操控的日子。

陆延本以为自?己这辈子能徐徐图之,毕竟他最不缺的就是耐性,十几年的血海深仇都忍过来了,难道?还缺这几日吗?可霍琅重?病的消息到?底是让他沉不住气了,无眉的多方阻挠和掣肘就像火上浇油一般,让他心?中的那团火愈燃愈烈。

入夜之后,万籁俱寂,傍晚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

陆延在香炉里添了些助眠的药物,那些哑奴便?纷纷打起了瞌睡,只留下一个关系亲近的蓝茵负责打掩护。

先帝当年建造这座地宫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一是为了替赵康做掩护,二是倘若遇到?突发情?况也可有条逃生的后路。陆延曾经翻看过地宫密道?图,有一条便?直通城北的农家枯井,他换了一身暗色常服,手持灯烛,直接朝着那条密道?走?去了。

天寒地冻,巡夜的武侯减少了走?动频率,在黑夜的掩护下,谁也没有发现一抹敏捷的身影沿着屋瓦跃入摄政王府,轻车熟路摸进了主院。

霍琅喜欢清静,院子里少有人伺候,无意中方便?了陆延探查,他隐在屋檐上方,悄悄将瓦片掀起一块,却见下方烛火微明,那人还未休息,正?独自?靠在榻上看兵书。

霍琅消瘦的身形已经有些撑不起来肩上御寒的狐裘,喉间偶尔发出几声低咳,很快就被他皱眉压下,屋子里静得一时只能听见轻微的翻书声。

吐血的事是真也好,是假也罢,霍琅身体亏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旧疾难愈,夜不能寐,朝堂风雨飘摇,北殊边境混乱,桩桩件件都在耗费他的心?神。

霍琅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替对方保住这个摇摇欲坠的江山。

倘若有一日他死在战场上,陆延失去扶持,没了人替他卖命,那些豺狼虎豹很快就会蜂拥而上,将北殊这块骨头啃得连渣都不剩。

这些担忧霍琅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从脑海里冒出来,像三千烦恼丝,剪也剪不干净。

霍琅翻了一页书,盯着上面的字句,心?想?等到?开春时节他身子稍微好点,便?要主动请兵去归雁关镇守,西陵狼子野心?,既然敢进犯一次,那便?有第二次、第三次,倘若自?己把他们?除了,皇帝的位置也坐得稳当些。

也不知道?他敢不敢把卫家的那一半兵权交给自?己?

多半是不敢的吧。自?己握着北殊一半的兵力?便?已经让他寝食难安,再来一半他估计就睡不着觉了,明日卫家离京,还得想?法子暗中保护着。

霍琅林林总总想?了许多杂事,末了身体困倦,靠在榻边沉沉睡去了,那卷兵书也悄然从手中滑落,掉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灯烛只剩一点残光,屋内渐昏渐暗,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书卷无声捡了起来。

陆延从不知霍琅也会读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他以为只有自?己这样心?机深沉的人才?会彻夜难眠,原来不知从何时起,霍琅也有了满腹的心?事。

习武之人稍微有些动静就会立即惊醒,但?不知是不是陆延身上安神香的气息太过熟悉,霍琅并?没有察觉,他闭目靠在枕头上,哪怕在睡梦中眉头都是皱着的。

陆延坐在榻边,悄悄替霍琅把了一下脉,脸色却有些难看,显然对方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倘若不好好调养,只怕能不能活过半百之数都是问题。

他一时出神,手上的力?道?没有控制住,攥得有些紧了,霍琅几乎是瞬间就从睡梦中惊醒,目光锐利,一掌劈向来者:“谁!”

陆延敏捷侧身躲过,一把攥住霍琅的手腕:“是我!”

这道?熟悉的声音就像一盆冷水,猝不及防浇灭了霍琅升腾而起的杀机,他借着朦胧的月光打量,这才?发现床边的黑衣人竟是陆延,神色难掩错愕:“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延觉得霍琅这副样子颇为有趣,他倾身靠近对方,温润的目光难掩笑意:“自?然是来瞧瞧孤的摄政王,好好的怎么气吐血了?说出来,孤好替你出气。”

霍琅脸色阴晴不定,只觉得陆延是来看笑话的:“你立刻拔剑自?刎,你死了本王就气消了!”

陆延摇头不赞成:“太血腥。”

霍琅:“外面有池子,你跳进去!”

陆延挑剔道?:“太冷。”

霍琅:“那你就一头碰死在墙上!”

陆延:“太痛。”

霍琅一把揪住陆延的衣领,阴鸷问道?:“你耍本王是不是?!”

陆延起初还能装作?一本正?经,但?见霍琅气得眼睛都红了,到?底露了几分笑意,他拽下衣领上的那只手,将霍琅搂进怀里,在耳畔低声叹息道?:

“傻子,我辛辛苦苦出宫来看你,难道?就是为了耍你玩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