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本?王见他们伤势不轻,此时问话怕是?多有不便,贺正使不如改日再来?”
贺剑霜闻言迟疑了一瞬,抱拳道:“那?微臣就先告退了,今日多有打扰,还望王爷恕罪。”
陆延回礼:“贺正使慢走,本?王就不送了。”
龙泉司的人一向?难缠,此刻却潮水般退了个干干净净,可见贺剑霜颇给陆延面子。
商君年眼见房门关上,这才问道:“怎么样?,帝君没有为昨夜的事责怪你吧?”
陆延掀起?衣袍在床边落座,摇了摇头:“父皇没说什么,只问我的剑术是?从何处习得,我随口胡诌了一番,他虽不信却也没有逼问,倒是?赵玉晰……他为什么还活着?”
商君年迎着陆延的注视,轻描淡写?道:“他若身死,巫云必然追究,我想了想便罢,没必要惹这个麻烦事。”
赵玉晰死了固然是?好事,他能更好的扶持赵玉嶂登位,但那?样?势必会给陆延带来麻烦,故而商君年在郊外迟疑许久,最后还是?没有下手了结赵玉晰的性命。
脸颊陡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商君年下意识抬眼,却猝不及防对上陆延藏着笑意的眼眸:“本?王以前怎么没发现国相大人这么善解人意呢,只是?你若放了赵玉晰,他会不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商君年莫名被对方掌心温度烫得一颤,无意识偏了偏??.??头:“放心,赵玉晰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他是?贪生怕死之辈,倘若被人知道他泄露了神女剑心法,他万死难辞其咎。”
陆延碰了碰商君年脸颊的伤,就像看见美玉裂出瑕疵,低叹一声:“倒是?难为你,故意弄出这许多伤势来骗过?贺剑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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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罢不知想起?什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锦盒递给商君年:“这颗药你吃了吧,于你的伤势有好处。”
又是?那?半枚不知名的红色丹药。
商君年见状一愣,心中狐疑更甚:“这颗药是?哪里来的?”
“……”
陆延一顿,随即笑了笑:“本?王府中所有东西都是?父皇赏赐,这药自?然也是?父皇赏的。”
商君年接过?药盒,只见上面打着御印,说明是?皇宫大内登记造册的珍品。他指尖在盒子底部缓缓摩挲,发现有一行凹凸不平的字,仔细辨认轮廓,心中悄然浮现了三个模糊的字:
血……
蟾……
丸……
商君年倏地?睁眼:竟是?天?水至宝血蟾丸?!
“此物乃天?下至宝,据传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帝君怎么会无缘无故赐给你?!”
商君年一把攥住陆延的手腕,声音难掩震动?,他想起?对方今日火急火燎进宫向?帝君献上心法,回来时手中就多了这半颗丹药,心中隐隐浮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你就是?为了这半颗丹药,所以才答应帝君去套取剑宗心法的?”
他话音刚落,心中好似悄然塌陷了一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无孔不入地?往缝隙里钻,让人格外难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延没想到?商君年这都能猜到?,不由得愣了一瞬,他回过?神来,从床边的矮桌上取了一盏茶:“你身子太过?亏虚,又损了经脉,太医说血蟾丸有奇效,父皇的国库里刚好有一颗,我便求他赐给了我。”
他说得轻描淡写?,旁的只字未提。
商君年一动?不动?盯着陆延,似乎想知道他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半晌才哑声道:“此物乃至宝,帝君虽疼你,却也不会轻赐……”
他说着顿了顿:“陆延,我的命没那?么值钱。”
商君年第一次这么全名全姓地?称呼他。
“我已失国相之位,又无剑宗之力?,就算帮扶你也是?杯水车薪,不值你千方百计去套那?几本?剑谱换我这条残命。”
有人说,这世间最低贱的东西是?尘埃,
但商君年知道,这世间最低贱的东西是?人命,最难的东西是?苟活。
巫云国君曾视他为肱骨之臣,却又将他当做草芥送来仙灵,没了权势,他就像条狗一样?被人关在地?牢,要穿琵琶骨就穿琵琶骨,要废武功就废武功,过?往功绩好似都散作云烟,在江山社稷面前无足轻重?。
无数个数不清的日夜,他都痛得彻夜难眠,偏又滋生滔天?仇恨,支撑他维系这一口气,不愿轻易死去。
他的命何值陆延如此费尽心思?去套取剑法,又何值这颗天?下人都难求的丹药?!
商君年控制不住攥紧指尖,他眼眸猩红,胸膛起?伏不定,好似陷入梦魇难以自?拔,耳畔却陡然传来陆延的低语,脸颊被人用指腹轻拭:“别哭……”
商君年一愣,他哭了吗?
陆延蜻蜓点水般亲了亲他:“丹药就是?用来救命的,什么天?下至宝,倘若不能救人性命,它?也不过?是?颗在库房里蒙尘的珠子。”
“谁说你的命不值,本?王觉得千值万值……”
此后无论多少次回想起?那?句话,商君年都觉得那?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温暖,且不掺杂利益计算。他甚至都想好了该如何帮这名男子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如何当对方一辈子的殿前臣,却没想到?变故来得如此之快。
刺
三月多雨, 一到夜间路上便没了人,唯有打更的更夫披着蓑衣游街串巷。他刚过朱雀街,老?远就?看见皇宫方向冲来一队杀气腾腾的骑兵, 马蹄声急促,有如山震, 吓得连忙跑进巷子里躲了起来。
雨声嘈杂, 街上只依稀听见一阵愤怒的喊声:
“帝君有令!天水与东郦质子出逃, 立刻严守四方城门,巡城兵马司协助捉拿!”
仙灵寂静的夜晚因为这句话掀起无?数风浪,就?像漫天雨丝落入水中?,泛起涟漪阵阵。
公孙无?忧前十几年人生中?从没有这么?慌乱过, 他乔装打扮跟着玄鸿国师一起骑马出逃,身后是连绵不绝的追兵, 冰凉的雨水冷冷打在脸上,让他连看清东西都困难,惊慌失措问道:
“国师!你不是说帝君已经收了剑宗心法同意放我归国吗, 为什么?要逃跑?!”
“殿下糊涂啊!帝君一向心狠手辣, 又怎么?会真的放您回去,那不过是为了让他放下戒心的权宜之计!微臣已与东郦商量好?了,东城门集合一起杀出去,只要到了渡口便有人接应,老?臣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救您归国!”
玄鸿神色紧绷,一边注意着御林军有没有追来,一边带着公孙无?忧策马朝东城门疾驰而去,数百名死士将他们保护在中?间, 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场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