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开颜不想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但根据宁月这几日来的效率很难不理解。

她轻轻碰碰旁边的花瓶, 嘴硬道:“我就是客串。”

陈榆拉拉她,指着十几米外穿蓝衣服的男人说:“看到没, 他也是来客串, 据说客串半个月, 现在已经待了两个月。”

孟开颜皱眉:“我后面还有戏呢。”

陈榆摆摆手:“没用,你只能祈祷宁月会真的按照剧本拍,不过现在剧本应该又被她大改过三轮了, 你的角色具体怎样没人知道。”

孟开颜就很奇怪, 凑近低声问:“这样拍出来的电影能看吗?逻辑能通顺吗?还有, 既然会这样拍摄那为什么还要提早五六年打磨剧本呢?”

陈榆:“我也不知道。”

没看到成品前没人能知道。

孟开颜蹙眉道:“您也是导演啊,导演应该最懂导演。”

“每个导演的方法是不同的, 宁月她……她比较的抽象。”陈榆苦思冥想十多秒,“她好像会根据演员的特点调整剧本, 所以在选演员上她特别的谨慎,必须是要会自己演戏的演员。”

孟开颜还是无法理解,不由得也坐到苹果箱上:“演员当然都会演戏。”

都担得起“演员”二字的当然会演戏,不会演的那是靠粉丝的明星。

陈榆却摇头:“不, 并不是所有演员都会演戏。有的演员只是导演手里的木偶,怎么演演成什么样看的是导演而非演员。换句话说就是没有自己的创作能力, 他或许有一个两个的经典角色,但你让他脱离帮他塑造经典角色的导演后他就突然不会演了。”

虽说演的肯定比那些只会瞪眼撅嘴的强, 但无法赋予角色新的东西又怎么能称为会演戏的演员。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知名演员离开大导后演技掉落好几层的原因。

孟开颜这下听懂陈榆的意思,若有所思片刻:“那您的意思是宁导不会调教演员?”

陈榆再次摇头:“她调教演员的水平完全可以说是超一流,组里将有很多演员会贡献出超越自己本身水平的表演水准。”

“我怎么没太听懂了呢?”孟开颜脸上再度露出疑惑,“您说宁导选的都是本身会演戏的演员,又说宁导调教演员水平一流。”

陈榆笑笑:“这冲突吗?”

孟开颜愣住片刻:“没冲突。”

没等陈榆说话,孟开颜又恍然道:“我大概明白了您的意思。宁导能把1提高至2,甚至提高至3,但没办法把0提高到1,或者说她不愿意去做这样的事儿,嫌麻烦,毕竟0到1永远最麻烦。”

陈榆对她竖起大拇指:“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孟开颜的理解能力一向很强。

她说:“宁导喜欢慢慢磨演员,喜欢和演员进行共创,你知道为什么宁月一放出要拍新戏要选演员的消息,一堆演员连剧本没看就蜂拥而来吗?”

此刻正好有工作人员抬着道具走来,孟开颜将堵在过道的椅子拉开让他顺利通过。

又转头说道:“那是因为宁导能让他们发挥得更好。”

“你说的对也不对。”陈榆看着远处正在讲戏的宁月说,“是因为她能让角色最大程度地和演员本人融合。”

“这种融合,不是演员放弃自我将躯壳让渡给角色,而是从演员身上发现角色。”

“宁月需要演员把身上和角色不符合的东西搁置一边,留下和角色相同的部分,利用这部分去表演。”

“表演的时候你是从自我出发的,这会使得你演的角色非常独特,且独一无二。”

陈榆说完孟开颜神色并未有多大变化,陈榆能理解,因为早在几年前孟开颜才崭露头角时就意识到了这点。

她无师自通般在《秦良玉》中运用了这种演法,虽说不是很成熟,甚至能说是粗糙,但效果相当不错,把少年秦良玉演得深入人心。当时她身边就有朋友说这姑娘灵气满满,简直是个小怪物。

不过奇怪的是孟开颜在拍自己的两部电影时用的不是这种方法,陈榆不禁怀疑是不是孟开颜无法从纪瓶和李阿妹中寻找到和自己足够多的共同点。

孟开颜:“所以大家想要的其实是这份独一无二。”

陈榆:“是,这会让你在塑造角色的过程中酣畅淋漓。”

从共鸣,到感同身受,再到敞开心扉,最后要表演时自然水到渠成,这是并未抛弃自我的表演。

所以即便宁月再折磨人她们都愿意待在她的组里,她会引导演员这般演,会带着演员进行共创。

早晨10点。

多伦多暖而不晒的阳光渐渐落到这座别墅院子中,灯光师把打光板和遮光板都准备好。

现场也布置完成了,孟开颜在剧组的第一场戏即将开始。

她去换衣间换好衣服,再出现时身上穿着那件妆花云锦的旗袍。孟开颜本就皮肤白,青色旗袍衬得她更是肤如凝脂。

宁月点点头:“很好,青色被你穿得又清丽又华贵的,我就说要你要胖几斤,身上怎么的也要带点肉,左茵非说不用。”

左茵是电影的监制,和宁月是好朋友,因此她虽只是监制也参与了选角。

“这次你又说对了。”左茵点点头,盯着孟开颜看好几眼,“有肉更端庄更温婉,适合这个时期的程薇,但后期应该要瘦吧。”

宁月:“要,起码要瘦回原来的体重。”

孟开颜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短期减肥非常痛苦。但演员为角色服务,再痛苦你该做还是得做。

宁月开始给她讲戏。

她说:“你等会儿从楼上往下走,走到这里的时候停着,然后往下面瞧。”

“……”

孟开颜等待几秒。

宁月看着她,她也看着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