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宜真已无心回答他,走到门前想要抬手却不敢,最终还是按捺住心情,推开了虚掩的门扉,慢慢走进了院门。

如今正是初夏,入院就见草木葱茏秀丽,嶙峋山石间溪瀑潺潺,十分清凉,景致如画。

顺着青石路往里走,便是一棵枝繁叶茂、正在盛放的花树。

满树雪白花瓣,风过便婆娑,有一人正坐在廊下煎茶。

男人英俊面孔略有消瘦,身上深沉气质却一如从前。一阵风吹过,落花纷纷洒洒,宁宜真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他身上,几乎听见自己心口一下下跳动。

究竟何处才是真实?

宁宜真回过神来,顺着小路进去,一步步走到萧玄雍身边。男人见了他来也不抬眼,神情与话音都十分柔和:“怎么来了?茶还没煎好,陪我坐一坐。”

他已经换了自称……

一切果然都和自己曾推断的一样。

宁宜真坐在他身边,饶是已经平复了心澜,却仍怔然说不出话,许久才道:“……你都好吗?”

萧玄雍正在看茶,闻言手上动作停下,朝他看过来,宁宜真也注视着他。

廊前落花悠悠,萧玄雍深深打量他片刻,才道:“都好。不日打算与钟大夫往云岐走一走。”

两人静静而坐,不时有风将雪白花瓣拂到身上。

好像过去了很久,男人才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宁宜真想了想:“萧珣如今在哪?”

“那个孩子?”萧玄雍回忆了一会,“早便从苍阑山放出去了。”

那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被自己拉了进来,如今却已经与这座王朝密不可分。

萧玄雍煎茶手艺极好,坐在此处望着廊前花树,慢慢喝完一盏茶,只让人口齿生香、心中宁静。

宁宜真将茶饮尽,将茶盏放回木盘,垂眼道:“我先走了。”

萧玄雍温声问他:“去哪里?”

宁宜真如实相告:“赫律恒来盛京了,我想去见见他。”

如果要一直留在这里,要做的事情太多,首先必须知道如今两朝究竟如何维持平衡,又会维持多久。

“不急。”萧玄雍却道,“九思,过来些。”

宁宜真看着他,片刻才领会了他的意思,慢慢过去,伏下身,躺在了他的膝头。男人帮他理了理衣袍,又从身旁取了件披风盖住他,手掌抚过他的双眼。

他的手掌宽大,盖在眼睛上遮住了光线,宁宜真听话地将眼睛闭上,闻见令人安心的气息。不知不觉开始困倦。

“不要思虑过多。”他听见萧玄雍在头顶慢慢道,“有些事非你一人之力,你也该想一想自己。”

“……可我有想要的东西。”宁宜真喃喃道。

男人不再说话,四下一片安静,只能听到他从容绵长的呼吸,与落花触地的声音。

他的手很温暖,轻轻抚摸着发丝,不知不觉间,宁宜真已经睡着了。

……

再醒的时候,宁宜真下意识蹭了蹭脸边的手掌,低声呢喃:“……陛下?”

他一出口就知道不对,一睁眼,果然看见萧珣正俯身盯着他。

宁宜真:“………………”

「刚刚好像出了一点奇怪的问题……您还好吗?」

“是我不好,吵醒了先生。”萧珣脸上看不出异样,低头亲亲他,给他掖好被角,“先生做梦了么?”

他从嘴唇、指尖到衣袖都是冰凉的,宁宜真这才想起萧珣今日去了城外军营,自己在榻上看书,却不知不觉入睡,此刻被他抱回了龙床上。他拂开萧珣的手,坐起身来:“怎么赶回来了?”

“快马回来的,想看看先生。”

萧珣在他额头轻轻一碰,低声笑道:“珣儿还有奏折要看,先生继续睡。听说若是梦醒了再快些睡回去,还能接着方才的梦做。”

他说了这话,宁宜真还怎么好继续睡,只能抓住他的袖子。萧珣像模像样拽了一拽,没拽动:“先生还有吩咐?”

宁宜真抬眼看他:“先休息。”

美人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微明烛火下有多诱人,细腻肌肤上笼着一层健康血气,面颊上还带着睡出来的一层淡淡红晕。萧珣从善如流,解了大氅与外袍,靠在床头将他抱在怀里,低声道:“珣儿看着先生睡了再去洗。”

宁宜真轻轻一动就窝进男人怀里,已这样睡了太多次,十分熟悉,闭上眼就又犯起困来。他睡得迷迷糊糊,只听见隐约有人在耳边低声问:“……先生梦见了什么?”

“……”

宁宜真困得说不出话,攥紧他衣角。萧珣却仿佛听见回答一般,煞有介事点点头:“嗯……原来如此。先生不喜欢,所以醒过来了。”

烛火摇曳,美人呼吸规律,已经慢慢落入深眠,瀑布般的发丝铺了满床。萧珣将他手指握在手中,低头吻过指尖,又垂下眼去慢慢吮吸。

他将十指指尖都吮红了才放出来,握着美人柔若无骨的手慢慢按揉,喃喃笑道:“……入梦又怎样?他从来等的都是我。”

怀里的人已经睡熟,萧珣向不存在的什么东西挑衅完,已然心满意足,抱着他也有些困,低头闻着他头发上的香气,合上眼帘小憩,只觉心中安宁。

不论梦里何人客,只属觉时共枕人。

【作家想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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