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鲨是离我们最远也最神秘的基地,很少有从那里出来的人,没听说过和哪座基地建立友好关系,目前呢,我们把他们作为非友好势力看待。之前也有我们的人被幸存者袭击,我们分析似乎有一个势力在怂恿幸存者抓异能者去做投名状,不排除就是靛鲨的可能性。”
老人说着紧紧盯着迟烁表情,对面的男人却眉毛都不抬一下,甚至眼皮越说越下垂,到最后困得差点闭上,头也在一点一点。宁宜真狠狠一拧他后腰,男人瞬间痛得轻嘶一声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道:“……是,我都记住了,您接着说。”
孟群:“……”他听见个鬼!
这幅没个正形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什么心思深沉的外来者,孟群放弃教育他,面对宁宜真时又瞬间变脸,慈爱地拍拍他肩膀,替他抻直衣领,最优秀的年轻人,怎么看怎么疼爱:“小宁啊,小迟就交给你带了,务必让他快点融入赤隼。”
老人家背着手走了,褚惜也在此时出现,手上端着两个杯子:“哥哥,要喝点东西吗?”
他给迟烁也准备了杯子,礼数上毫无缺失,却从不主动直接和对方打招呼。迟烁一笑,拿过来闻了闻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假意沾了沾唇就放下,听着兄弟俩说话:“听说哥哥今天被幸存者袭击了,有没有受伤?”
“没受伤。”宁宜真一口气喝了半杯,想到当时的事忍不住想笑,“迟烁当时就在旁边,一下子把那个人踹翻了。我是不是应该感动一下?小惜你不知道,出外勤的时候枪掉地上他都懒得捡。”
“……”房间里充满了无形的剑拔弩张气氛,偏偏只有一个人完全感受不到,褚惜和迟烁目光对上一秒又移开,咬着牙微笑道,“是吗,真有意思。哥哥没事就好。”
三人就这么聊了一会天,褚惜缠着宁宜真说话,后者则完全没发现两人之间的火星,迟烁偶尔哼出一个鼻音或者简单回答。直到有人来临时把宁宜真叫走,房间里的气氛终于改变,表面上的和平退去,变得冰冷又紧张。
这次是迟烁先开口:“孟老头找我了。”
“他怀疑你了。”褚惜到底有些沉不住气,表情变得阴郁,“谁让你非要进一队缠着哥哥?”
“你羡慕?”迟烁一笑,露出满足回味的表情,“一起出外勤的感觉确实不错,他已经信任我了,贴身碰他都不会抗拒。”
他犹不解气,看着褚惜脸色变了简直越说越爽,说完还要煽风点火刺激他:“所以说,有些事不是只有兄弟才能做。你现在把路走偏,以后打算怎么掰回来?”
“…………”褚惜埋着头,沉默了更长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几乎一触即发,然而再抬头时,他脸上阴郁的表情竟然一扫而空。
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无辜地拿起旁边宁宜真的杯子,随后坦然自若地就着杯沿上的水印喝了一口。
那动作实在太充满暗示,迟烁的额角一瞬间隐隐抽动起来,下一秒就见柔弱的青年对他露出恶意的笑容:“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
“我的异能需要别人放下戒心,但你不一样。等拿到靛鲨想要的情报,你只要放火把这里烧干净,再打晕哥哥带走不就好了?有什么必要骗取他的信任?”
迟烁的瞳孔忽然微微一缩。
“还是说……”褚惜坐在实验台上,捧着宁宜真的杯子,如同一条斑斓的毒蛇对他露出笑容,一字一句轻巧无比,“你其实是喜欢上了哥哥,想要他的真心呢?”
夜幕低垂,房间里变得昏暗,一边戴着耳钉的男人终于收起懒散的神色,阴影中的脸变得面无表情,眼神锐利而冰冷。两人各怀心思沉默对峙了数秒,实验室里紧绷到极点,仿佛下一刻就要迎来恐怖的爆发。
许久之后迟烁终于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与自己和解了一般,从阴影里抬起头来。
在褚惜的冰冷注视下,他脸上竟然又带上了懒散落拓的笑容,一副无赖的样子:“是啊。那又怎么样?我可不像有的人,在阴沟里呆久了,没见过健康正常的东西,想要什么人也只会搞一些下作的手段。”
“小惜。”他学着宁宜真的样子叫他,仿佛是已经登堂入室的男朋友对待恋人的弟弟,却带着十足的嘲弄,“你该长点心了。”
褚惜死死盯着他,呼吸越来越急促,双拳攥紧,偏偏就在此刻到了晚上的开灯时间,全基地的灯光一瞬间打开,实验室里变得一片明亮。刚才那种波澜诡谲的气氛一瞬之间消失,迟烁直起身,绕过他往外走,走到门口时想起了什么,懒洋洋丢下最后一句:“对了。有毒的杯子不好处理,帮你消灭证据了,不客气。”
随着门被带上,下一瞬间,褚惜拿给迟烁使用的那只杯子忽然诡异地自燃起来,而后竟然像是什么柔软的材料一样在火焰中融化,剩下的物质慢慢凝固成黑色的一小团。杯中的液体顺着流到地面,缓慢翻腾出一看就知十分诡异的气泡。
实验室里寂静无声,褚惜定定望着空气中某个点,浅色的眼睛冰冷毫无机质,仿佛某种阴冷的兽瞳,充满令人恐惧的寒意。许久后他才抬起手,将宁宜真的杯子举到唇边一饮而尽,喃喃:“……健康,正常?”
……
从这天开始,年轻的赤隼一队队长宁宜真发现自己的生活好像被两个人占满了。
褚惜似乎是习惯了基地里的生活,整个人都更有生活情趣,拿物资的口粮换了花种,开始在宿舍里种花,把养得漂漂亮亮的花送到他窗前。以及逐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宁宜真结束训练后,就能看到他等在训练场边,眼睛闪闪地朝他挥手:“哥哥!我正好路过,要一起吃饭吗?”
这样的路过几次之后很快变成了日常,两人有的时候去基地食堂吃饭,有的时候回宿舍自炊。褚惜每天在医疗组遇到各种五花八门的事,精彩程度完全不逊于宁宜真的外勤见闻,尤其他体贴又会察言观色,每每都拿捏着让宁宜真不至于说得太累却又完全尽兴的程度。宁宜真越和他相处就越喜欢他,每天到了医疗组第一件事就是使劲摸乱他的头发:“小惜真可爱。”
迟烁则是完全在外勤中和他绑定,平常连动个手都嫌累的人,每次再危险的地方也抢着和他一起去,还像上次的火焰子弹一样研究出了好多种能和他配合的攻击。那么多种火焰,宁宜真听完两遍都没记住,头疼地找了支笔开始写,迟烁在他旁边揽着他的肩膀闷笑:“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是吧宁队?”
很快这两个人的行动也开始重叠了,一队回到医疗组,褚惜看到迟烁就露出微笑:“听说你今天又抢在哥哥前面杀丧尸了?这么厉害,说不定很快就能被提拔为另一支小队队长。”离哥哥远远的。
迟烁也回以微笑:“哪里哪里,你也在医疗组里发展很好,会被调到上级基地去吧?”滚出赤隼。
这两个人语气友好明媚,显然是在祝愿对方有更好的前途,但不知为何就是有点怪怪的。宁宜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还要站在这里聊吗?要不要一起吃饭?”
三人一起到了赤隼的食堂吃饭,每个人的菜量都是根据物资配给规定,在贡献度和身体数据的基础上又会做调整。坐下之后褚惜和迟烁都毫不犹豫给宁宜真夹菜,很快把队长的饭碗堆满了。宁宜真:“……”
“这是怎么了?我今天又没负伤。一起吃。”
他也给两人夹菜以示礼貌,先给褚惜再给迟烁,褚惜捧住自己的碗,眼睛亮晶晶地笑:“谢谢哥哥先给我夹菜。”
迟烁也笑:“谢谢宁队给我更大的那块排骨。”
“……?”这次火星子终于冒出来了,心大的队长终于捕捉到了正在发生的事,简直满头雾水,“什么意思,你们在争什么?”
空气中有片刻的沉默,随后迟烁若无其事埋头吃饭,褚惜也假装没说过刚才的话一样:“哥哥,今天的汤好好喝。”
年轻的队长在基地里长大,没经历过那么多人心的弯弯绕绕,被又哄又骗之下很快就将此事置于脑后。
与他的异能完全相反,他整个人对于感情都是大写的不敏感,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要直接说才能让他听懂。两人因为他的迟钝而得以掩藏对彼此的憎恨,与此同时却又恨极了这种迟钝照这样下去,再追一百年,哥哥/宁队依然会拿他当好弟弟/好队友。
于是过了些日子,迟烁的话一语成谶。
如同阴沟里的蛇蚁,褚惜又一次拿出了自己下作的手段。
某一天的晚上,褚惜说好要来送新培育的花,到了时间却不见人影。宁宜真等不到他,有些担心,干脆去了医疗组的宿舍。
时间已经不早,宁宜真到了褚惜门前,一下发现他的门缝虚掩着,里面透出灯光。他心脏一紧,想也没想就推门进去看,发现地上摔碎了一盆颜色好看的新鲜花朵,泥土散落一地。而在更往里的地方,青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昏迷着。
“小惜!”宁宜真大脑一片空白,几步冲过去半跪在他身边,迅速检查他的各项体征。一碰之下他发现青年的浑身都烫得不正常,眼睛紧紧闭着,喉结上下滑动,额头沁出虚汗,竟然是感到炎热口渴的模样。
这是什么奇怪的症状,他立刻起身准备去叫医疗组,忽然之间衣角被紧紧扯住,竟然是褚惜在这时醒了过来。
与柔弱精致的面孔相反,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在这个时候显得尤为古怪。那双浅色的眼睛里一片迷蒙,空洞没有焦距,仿佛在看他又仿佛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好热……好热……”
“小惜?褚惜?你发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