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立山并非赵广涵一派,被打压也在常理之中。”裴眠道。

裴小之叹了口气,知晓自己除了为连立山抱一句不平外,并不能真正帮上他。

三日后,马车停在了湖梁县前。

“就送到这里,麻烦您了。”秦见君正要掏钱,却见马夫摆了摆手。

“绵州那位大人给过银钱了。”

“好,那您且在路边客栈等我,这马车太惹人注目,不便驶入县中。”秦见君解释道。

她记得安承喜的轿子就十分小,而那轿子在湖梁县中已经算是“顶配”了。

自己乘坐的这马车是裴眠特意找的,虽外观看着不张扬,但大小摆在那儿,进入湖梁县是一定会引起围观的。

她戴上帷帽下了马车,一路并未停留,直奔绿苗街。

“绿苗街西边第三户……”她嘴里喃喃着地址,一家家数过去,终于找到了安承喜说的院子。

在湖梁县能住上这样的院子已算是家境不错了,可秦见君记得先前裴眠同她说过,底层官员的俸禄极少,堪堪够一家人糊口,应当是买不起这种院落的……

正发呆,院子门忽然开了。

秦见君与门内带着帷帽的小娘对上,两人齐齐愣住,还是安承喜先掀开帷帽看过去,问:“你是何人?”

秦见君这才也掀开些帷帽道:“秦见君,安小姐还记得我吗?”

安承喜当然记得她!

秦见君长得好,本就让人过目不忘,何况还给了她千层饼方子,她靠着这方子赚了不少银钱!

“记得的!”安承喜忙让开身,“快进来说。”

秦见君迈入院子,随着安承喜去了她的屋子中。

两人摘了帷帽,安承喜松了口气般道:“你可算来了,我正要去井沟村呢……”

“发生什么事了?”秦见君看她语气不好,忙问。

安承喜重重叹了口气,才开口道:“先前信中与你说了,冯莲与县里的戴鸣,就是那个戴书生……交好,可戴鸣一无功名、二无钱财,要了冯莲的身子后却不娶她,她先前的婚事没了,名声又坏了,戴鸣不肯负责,冯莲的爹娘便将她许给了村里的老鳏夫……”

“那老鳏夫家里的田地只够两人温饱,余钱都拿去买酒了,起先还好好的,后来冯莲有喜,他便疑神疑鬼说这孩子是戴鸣的,于是对冯莲拳打脚踢,她逃过几次,可怀着孩子跑不远,都被抓回去了,这才托人找到我给你去信。”

秦见君越听,眉头蹙得越深,这事也算冯莲识人不清,不过她于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既然来了,便是能帮就帮的。

“你刚刚说正要去井沟村?”秦见君问。

安承喜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忙道:“她托人来找我,我便留了个心眼,让村上相熟的人帮忙看着,方才那人上门来说冯莲又挨打了,这次连叫都叫不出声了,怕是不大好,老鳏夫不肯给她请大夫,我正要去看看呢……”

秦见君顿时也紧张起来,两人戴上帷帽一同往外走。

“我原先没听说过井沟村有什么老鳏夫……”秦见君上了板车才想起这事。

安承喜用帕子捂着嘴,挡着灰,声音也捂得闷闷的:“是隔壁麻地村的,因为游手好闲被村里人戳脊梁骨,便顺着成亲的名头来了井沟村,好在他的地离井沟村也不远……”

秦见君点点头,思索这事要如何善了。

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和离,但那老鳏夫未必肯,秦见君伸手隔着包袱按了按里头的钱袋子怕是要花些银钱……

两人到井沟村时天色已黑,零星几家燃起烛火,安承喜与秦见君小心地绕过养狗的人家,去了村尾偏僻处的一间破屋前。

这屋子比秦见君在秦家住的漏风屋子还破,从外面就能看见里头的样子,好在是夏日,若换了冬日,这屋子与露天也没什么不同了。

秦见君蹲在杂草中探头去看,屋子里漆黑,没点灯,屋顶的破洞处漏下月光,能隐约看见床上似乎躺着人。

“那老鳏夫似是喝酒去了……”安承喜小声道。

秦见君四下看了看,大着胆子道:“我进去看看,你守在这里。”

安承喜知晓望风的重要,于是点点头,蹲在杂草中不动了。

秦见君矮着身子穿过杂草,迅速跑进了屋子。

床上那人似是听到了动静,微微侧过头,青紫肿胀的脸暴露在月光下,秦见君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这是冯莲。

“阿君……”冯莲的呼吸微弱,嗓子里似是粘满了粗粝的沙子,连说话都只剩气音了,“是阿君吗?”

“是我。”秦见君上前,上下打量着冯莲,她脸上、身上都是伤,小腹微微鼓起,再往下,血染红了一片床铺,看得秦见君心头直跳。

“你来了……”冯莲的眼睛被高高肿起的肉挤得只剩一条缝了,艰难地淌出晶莹的泪。

秦见君心里忍不住升起一阵怒意,她极少这样生气,上次感到愤怒还是看见袁芽不穿衣服缩在角落时……

“肚子疼吗?”冯莲下身的血太多,秦见君甚至不敢用手去摸她的小腹。

“不知道……”也许肚子是疼的,但浑身都好疼,冯莲已经有点分不清楚肚子到底有多疼了。

“你等我,我去给你找大夫……”秦见君的声音有点哽咽,她有预感,这孩子怕是已经没了,如今能保下大人的命就是万幸。

说完,她又小心跑出屋子,让安承喜快点去隔壁村子里找大夫过来。

安承喜看秦见君脸色不对,便也没多问,赶忙转身去叫大夫。

秦见君重新回了屋子,蹲在床边陪冯莲说话,生怕她睡过去就醒不来了。

“你怎么样……”冯莲的脖子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微微侧着,说话时嘴不大能张开,但夜里寂静,秦见君能听清她的话。

冯莲原本圆圆的喜庆脸已经看不出先前的模样了,可缝中露出的眸子在看到秦见君时依旧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