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的倦意也烟消云散,透过幕帘,他凝望着立在群臣之?首的人,这?一日他曾想过,只是未料到?会这?样快。
大臣之?间又?议论起来,但以荣蓁如?今在朝中的势力,结局也不难猜到?,九锡之?礼既下?,旁的事还会远吗?
散朝之?后?,陆嘉回了临华殿,邱霜一边服侍着他换上常服,一边道:“方才朝臣那样紧张,只因为那秦大人提的九锡?”
陆嘉坐了下?来,道:“这?九锡之?礼不过是一道铺垫,若予没?猜错,过不了几日,朝中就要变天了。”
邱霜听得云里雾里,道:“这?是荣大人的意思?”
陆嘉道:“你以为秦楚越做这?些,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吗?”
邱霜不解,“奴才只是觉得,荣大人已是高高在上了,争和?不争有何差别?”
陆嘉斜了他一眼,“自然不一样,她的位置越高,越有无数的人想把?她拉下?来,所以她只能站得更高。于女子而言,握有权力比什么都重要。莫说?是她,便是你,你还想回到?从前和?予一起受江鄢欺凌的日子吗?”
邱霜想到?从前便觉后?背寒凉,若非他家主子做了太后?,不知何时便在后?宫被江鄢磋磨至死。
陆嘉所料不差,三日之?后?,朝中便有人上奏请封,只是陆嘉没?想到?的是,这?奏表竟是他母亲陆蕴呈上的,其上更有王室宗亲联名上书,一力推举荣蓁为摄政王。
陆蕴的亲信乃是一派儒生,于朝堂上直陈幼主临朝之?弊,“敌国欺我主年幼,朝堂不稳,这?才主动挑起战乱。如?今我朝虽胜,但陛下?亲政之?前,若无一位王者坐镇朝堂,只怕敌国这?十几年还是不会死心。连年挑衅,连年征战,动摇国本啊。”
陆蕴与秦楚越虽共效命于荣蓁,可却暗中较劲,只表面?和?谐,如?今倒是目标一致,秦楚越道:“陆大人所倡极是,却不知其余大人还有何异议?”
韩云锦捏紧了衣袖下?的手,她看向荣蓁,当初因冯冉之?事牵连,荣蓁跌落之?后?,她在朝中拥有一席之?地,后?来即便荣蓁回朝,她的势力也依旧可以与之?分庭抗礼,她用尽办法将陈御史除去,将荀姝捧到?这?个位置,如?今荀姝却如?装聋作哑,御史台其余人更不敢多言。她节节败退,只能看着荣蓁踩在她脊骨之?上。
荣蓁推辞数次之?后?,不得不殿前领命,陆蕴带头参拜摄政王,其余大臣亦朝荣蓁行礼参拜,即便韩云锦不愿,可大势所趋,她无计可施。
早朝散后?,邱霜服侍陆嘉用过午膳,听宫人禀道:“太后?,陆大人求见。”
陆嘉饮了手边茶,道:“去请吧。”即便今日陆蕴不来宫中,他也会召她来。
不一会儿,陆蕴便带了人过来,进殿之?后?,朝陆嘉行礼,陆嘉往陆蕴身边一瞧,嘴上说?着:“自家人,不必多礼。”可却连动都未动。
陆蕴道:“安儿,快给你兄长叩头。”
陆蕴身旁少年跪地不起,等邱霜给陆蕴看座,陆嘉才仿佛刚瞧见一般,“原来二弟也随母亲来了宫中。”
少年怯懦,还是陆蕴出声道:“安儿也许久未见你,所以我今日带他入宫。”
陆嘉嗯了一声,那少年忙站起身,立到?陆蕴身后?,陆嘉不作理会,只道:“母亲这?样大力推举荣大人做摄政王,莫不是得了她的授意?”
陆蕴没?想到?陆嘉有此一问,道:“莫非太后?觉得此事不妥?”
陆嘉笑了笑,“母亲多虑了,我只是好奇罢了。”
陆蕴倒也没?有瞒着他,“那日秦楚越请旨为荣大人加九锡,我便琢磨出来她的用意。这?种事自不能都让她抢了先,便自己做主,联合一些朝臣以及王室宗亲,写了这?奏表。既然结果总是一样的,母亲这?么做,荣大人心里也会记着陆家的情?。”
原来不是荣蓁自己的安排,可又?有何区别,她那样的人,怕是早就看穿了母亲的心思。想要什么,不必挑明,便有人争着去做,而她只需要顺势而为。
陆嘉含笑道:“那母亲现在进宫是为了什么?自家人,但说?无妨。”
陆蕴也笑了笑,“安儿如?今二八年华,也该是时候给他安排一桩婚事。”
陆嘉顺着她说?道:“母亲可是选好了人家?”陆安是庶出,若无目的,他不信自己母亲会为了陆安这?般奔波。
殿中只她们几人,陆蕴说?话也没?了顾虑,道:“陆家虽依附于荣大人,可在她心里,待秦楚越始终比我亲厚。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法子。”陆蕴侧眸看向陆安,“荣大人如?今为摄政王,自不必再守着从前的规矩,安儿若能在她身边做个侧君,结姻亲之?好,于他,于陆家都是好事。”
果然来了,邱霜顿时看向陆嘉,只见他笑容里都是冷意,偏偏陆蕴还未察觉,“的确是一桩好事,二弟刚刚长成,俊秀出挑,没?有哪个女子见了不会动心。”
陆蕴又?道:“可正君毕竟是宁华大长帝卿,安儿的身份嫁入寻常王室尚可,但入荣府,还需再加一重。”
邱霜的手紧紧握着,看着自家主子不紧不慢地饮了一杯茶,“还要如?何?”
“不如?册封安儿为县君。”
陆嘉忽而笑了起来,倒让陆蕴愣住,陆嘉道:“我当是何事?原来是这?样一桩小事。”他越过陆蕴,看向她身后?少年,打量一番,煞有其事道:“安儿也太过怯懦了些,性子又?沉闷,荣大人不怒自威,只怕不会喜欢。不过人靠衣装,我内殿里刚好有尚服局新送来的外衫,不如?安儿换上试试。”
陆蕴有些莫名,可他既然开口?,便没?有推拒的道理,便让陆安随他到?内殿更衣。
邱霜刚要进去,陆嘉回头道:“母亲的茶都要凉了,还不快添上。”
陆安忐忑地跟在陆嘉身后?,看着他取出一套宫装,淡青色的外衫极其雅致,陆嘉轻声道:“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还想让兄长服侍你更衣不成?”
陆安只得解着衣衫,月兑得只剩亵衣,他犹自认真?着,伸手将那宫装披在身上,丝毫未觉危险靠近。
陆嘉从一边取下?防身匕首,这?还是上次遇刺之?后?备下?的,慢慢走近。
陆安还在与身上衣带纠纏,下?一瞬,匕首泛着冷光已经贴在了他的腹‖部,陆安睁大眼眸,惊恐地看着陆嘉,陆嘉的声音很低,如?鬼魅一般,“你说?,我这?一刀下?去,你还能嫁入荣府吗,一个去势的男儿,拿什么来服侍妻主?”
陆安脸色惨白,汗珠将衣衫打湿,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听见陆嘉一声冷笑,将匕首移开,陆安这?才回神,抱起地上衣衫,跌跌撞撞从内殿奔出去,撞碎了一旁的花瓶,摔在了地上。
这?动静自然惊动了外殿两人,陆蕴站起身,只见陆安爬了起来,衣衫不整地奔出,伏在她脚下?,形容狼狈,口?中还叫着:“兄长……兄长要杀我……”
陆蕴难以置信地看向从内殿缓缓走来的人,陆嘉脸上是她从没?见过 的模样,不像看自己的母亲,倒像是仇敌一般。
邱霜看着陆嘉,想上前,又?被他手中的匕首吓退,陆嘉嗤笑一声,“不过是与二弟玩笑几句,竟还当真?了。”
眼见陆嘉走近,陆安死死抱住陆蕴的腿,哭喊出声,“母亲救我,他要……他要让我变成阉人。”
陆蕴如?遭雷劈,“嘉儿,他说?的可是真?的?”
陆嘉将匕首挂在腰间,笑着道:“母亲也是这?么觉得?”
陆蕴拽起陆安,将他提到?身后?,又?同邱霜道:“你带二公子下?去,本官有话要同太后?说?。”
陆嘉也不再伪装,“母亲,我知道你想问我是不是疯了?那我也告诉母亲,你若是敢将陆安送到?荣蓁身边,我会做出更疯的事来!”
话到?此处,陆蕴还有什么不明白,“你……你喜欢荣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