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恒本?要拒绝,可往徐贵卿脸上瞥了?一眼,竟瞧出几分怪异来,他便道:“你们小心服侍着,若有不?妥,立刻来禀报本?宫。”
姬恒说罢,便走出殿去,徐贵卿也跟了?过去,两人?走在廊中,宫人?远远跟在后面,姬恒侧眸看向他,“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本?宫说吧?”
徐贵卿走近一些?,“殿下侍疾这几日,难道就没有片刻怀疑过吗?太后的病来得突然,却也蹊跷。所以臣侍斗胆揣测,太后的病或许并不?是那么严重。”
姬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徐贵卿缓缓道:“殿下是太后亲子,却也关心则乱,至少?臣侍没有在陛下的眼里?看到过这样焦急的神色,而宫中谁人?不?知陛下的孝心。臣侍知道,太后之前几次也是这样骤然起?病,但至少?太医院不?会全然无措。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自己验看一番。而太后的病若真的是假的,那太后与陛下联合起?来骗了?您,又是何意图?”
姬恒脸色一变,“你是说荣蓁,不?,不?可能。。”
徐贵卿只好道:“臣侍的心意早就瞒不住殿下,所以这些?日子以来,臣侍一直托母族在朝中替荣大人求情,可太后病重这几日,宫中封锁了?所有消息。”
姬恒转身离去,徐贵卿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叹了?口气,心道:但愿是自己猜错了。
姬恒回了?太后寝宫,宫侍正扶着太后进?食,见姬恒过来,面露慌张,宫中皆知,太后已病到无法进?食,如今却可以饮下汤羹。姬恒走上前去,将碗接了?过来,喂着太后喝下,一举一动极其淡定,将碗放于一旁,道:“父后,儿臣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可您为?什么要骗儿臣呢?”
太后知道再?也瞒不?住,便也“恢复如初”,他坐起?身来,拉住姬恒手臂,“恒儿,为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姬恒难掩失望,“您看着自己的儿子为?您日夜忧心,寝食难安,便只有一句不?得已吗?”
太后道:“那你要为?父如何做?你一颗心都扑在荣蓁的身上,她如今犯下这样的错事,你还一心要与她在一起?,难道便让为?父看着你跟她一起?流放吗?”
姬恒心头闷痛,却又以为?自己听错了?,“流放?”
太后知自己言多必失,“恒儿,荣蓁再?好,比起?为?父和你皇姐,她到底还是个外人?,你便为?了?她,要将你最亲的人?弃之不?顾吗?这世间有哪个父亲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跟着一个女子受尽苦楚!”
姬恒的手都在颤抖,“你们瞒着我将荣蓁流放,还有什么,何不?一道说出来!”
宫侍察觉不?妥,已经让人?通知陛下。姬琬匆匆赶来,听到的便是这句,她有些?气愤,“阿恒,为?了?荣蓁你便疯了?吗,如今在这里?指责朕和父后?好,朕可以告诉你,你与荣蓁已经和离,不?论你愿与不?愿,这已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第090章 房州
姬恒忍不住笑了起来, 嘲弄地看?着姬琬,“陛下要皇室体面?,好啊, 那臣弟现下就去追随她?,让天下人皆知?,即便是已经和离,宁华帝卿也依旧愿意在?她?身边做个没有名分的人!”
太后被他这话惊到, 怒气上涌, 伸出?手便要掌掴,可太后刚走一步, 便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起来,姬琬连忙将太后扶到榻边, 只见太后面?色涨红, 嘴唇暗紫,两手紧握不开,姬琬吼了一声,“快去请太医来!”
此次不像从前那般, 姬恒忙跪伏在?榻前, 伸手替太后诊脉,他虽不算精通,但脉象弦滑而数,实?在?不像作假,姬恒慌了心神,摇晃着太后的身体,“父后, 父后……”
太医们?很快便至,替太后诊脉施针, 院判见状连忙同姬琬明言,“陛下容禀,太后病来急骤,又见危象,如今神志不清,臣断定乃是中风危症,只怕……”
即便姬琬君临天下,听见这消息也是六神无主,她?勉力自持,“父后的身体一向由太医院照料,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朕都要父后安然。你可明白了?”
院判战战兢兢,忙道:“臣不敢有丝毫疏忽,定让太后醒来。”
姬琬看?向一旁神魂未定的姬恒,“阿恒,这便是你愿意看?到的吗?你是朕的弟弟,也是父后的儿子,他现在?危在?旦夕,你的心里?若还是只有你的妻子,便是枉费了父后这么多?年对你的疼惜。”
见姬恒愧然不语,姬琬便也不再?责备于他,走到他面?前,“荣蓁的事朕自有打算,你先安心在?宫里?照顾父后吧。”
而荣蓁一行忙着赶路,都城距房州远隔千里?,几?名衙役奉旨办事,并没有耽搁,却也常有风餐露宿之时,这夜她?们?便歇在?一处破庙之中。
为?首那人走到荣蓁身旁,“荣大人,咱们?今晚就要在?这过一夜了,明日再?赶路。”
荣蓁淡淡道:“我已经是戴罪之身,实?在?担不得大人二字。”
那衙役名唤李岩,几?人之中年岁最长,道:“我们?这些年押送了不少人,这有些门道还是明白的。流放到房州的人,从前也是非富即贵,比起旁的地方那是好得多?。荣大人日后若是还有东山再?起之时,咱们?不求您记得我们?这些人,不怪罪我们?便是。”
荣蓁并没有和她?深交的心思,“言重了。”
李岩笑了笑,又想起些什么,“荣大人,有些事还是要跟您说说,那日虽然郑校尉给了我们?些银子,只是这路途遥远,这钱一路上买些干粮吃食便差不多?用?尽了,要想住店,那便不能了。咱们?这样的日子往后还有很多?,我知?道您从前富贵,怕是没经历过这些苦日子,但咱们?这也是没办法。”
荣蓁看?着不远处正生?着火的几?人,抬眼同李岩道:“我明白。”
李岩得了她?这话,便去和其他衙役一起忙活,这破庙里?虽没有什么御寒之物,但也算是遮风挡雨,那瘦些的衙役悄声同李岩道:“姐姐何必同她?这般客气,都是流放的人了,能有几?人再?回来。”
李岩往荣蓁那里?看?了一眼,见她?闭目养神,并未看?向这边,这才转过头来,低斥一声,“你们?懂什么,凡事都要留些情面?,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她?虽获罪,可那日你难道忘了,来送她?的郑玉可是郑将军的嫡女,还许诺我们?回京之后再?给些银两,多?照顾几?分也是正常的。”
那瘦些的衙役道:“那姐姐真打算让她?舒舒服服地走这一遭,咱们?那银子可是说好了要平分的。”
李岩瞥了她?一眼,那瘦些的衙役道:“不是我小气,姐姐也知?道我家中还有老母要奉养,还没能娶夫生?女,总要攒些钱……”
李岩低声道:“这些事难道我会不知?,我只说照顾一二,可没说要大鱼大肉伺候着。咱们?只要对她?客客气气的,将人平安送到那地界,这差事旁人便也说不出?什么。”
习武之人,对周遭的响动总是明锐一些,她?们?说的话也没有逃出?荣蓁的耳朵,世人皆有私心,荣蓁不觉得奇怪,若是这些人对她?太好,她?反倒觉得离奇了。
过了一会儿,李岩熬了碗粥给荣蓁送来,又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干硬的饼子,“这天 冷得很,您喝了暖暖身子。”
即便荣蓁武艺再?好,一路劳累,便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她?既然没打算死在?这路上,便不会为?难自己的身体,荣蓁手上的梏具没有打开,她?捧着碗道了声谢,碗上破了一个缺口,粥里?还冒着热气,将粥小口喝下,又咬了一口饼子,慢慢咽下,虽食之无味,但足以果腹。
夜渐深了,荣蓁靠坐在火堆边,却怎么都睡不着,一旁的人鼾声不绝,又或是呓语几?句,荣蓁往火堆里?添了把柴,这样冷的夜里?,也唯有腹中清粥,眼前的火,能给她几分温暖。
荣蓁刚要闭上眼睛,忽而听见外面有些声响,她?稳住心神,仔细辨别那声响,离得近些,却像是人的脚步声,不止一个。
几?名衙役都睡着了,而外面的人却不知是敌是友,荣蓁假装睡下,侧躺在?干草上,只见一道阴影落在她们身上,寒光一闪,荣蓁翻身避过,躲过了这一击,也将李岩等人惊醒,慌乱之下拿起手中的刀便同那几人缠斗在一起,荣蓁的手被梏住,只能在?一旁观战,情形并不算好,这些衙役的武艺防身尚可,对战却完全不是对手,没多?时便被打翻在?地上。
荣蓁看?她?们?衣着打扮,几?人并未蒙面?隐藏身份,倒像是劫财的山匪一般,可若只是这般,方才便不会第一个便要取她?性命,荣蓁无法坐视不理,另一名衙役被刀割破了手臂,捂着伤口后退几?步,那“山匪”正要上前,荣蓁旋身过来,一脚将人踢向门边。
那“山匪”的身体摔在?地上,动弹不得,可见荣蓁这一下的力度,那受伤的衙役见状,忙将怀里?的钥匙取出?,忍着痛替荣蓁将梏具打开,“你既然武艺好些,便帮我们?把人赶走,这些是亡命之徒,我们?可能都会死在?这儿。”
荣蓁并未犹豫,将地上的刀接过,扶住了李岩的身体,而后上前挡住了那人挥来的刀,只用?了几?分内力,便将人镇开,口吐鲜血,其余“山匪”便要上前帮忙,忽听受伤那人道:“我们?走!”
不过一瞬的功夫,便解决了这场危机,李岩回不过神来,倒是那受伤的衙役道:“多?亏了荣大人在?,不然以我们?几?个的武功,怕是凶多?吉少了。”
荣蓁并没有向她?们?说出?自己的猜测,既然她?们?以为?那些人只是劫财,那便由她?们?想去吧。荣蓁伸出?手去,示意她?们?给她?戴上梏具。
那受伤的衙役也算是为?荣蓁所救,看?了李岩一眼,又同其他人道:“荣大人武艺这样高,即便是被锁住,咱们?几?个也不是她?的对手,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更何况,今天咱们?姐妹几?个的命都是荣大人救的,李姐姐,不如便免了这梏具吧,反正也没外人瞧见,大不了白日有人时戴上,旁的时候便取下让荣大人也松快一些。”
那瘦些的衙役刚想驳斥,李岩却觉得有理,便同意了此事,荣蓁将手收了回去,道了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