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1)

洪继隆犹不死心,还?在撺掇父亲与兄长:“就算回避制度重?提,他安蕴林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他提了就得听他的?”

洪太师沉默。

伴随着安蕴林的离京和回京,朝局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当?初洪家占尽天?时地利的局面早已不复存在。他也疑心过,从宋鸿卓方松鹤那对师徒,到无故回京的襄王宿凌,再到日渐长大?的小皇帝,只不过渐趋衰老的身体令他没有精力细查,每每此时,总有几分天?不假年?的悲愤。

即便?如今困囿于方寸之间,洪太师也知道,洪继隆是背后那人、亦或说背后那些人,破开洪家城池的第一步。

半晌,他终于开口,平静道:“你在家安置也是好的。”

洪太师说完这话就没再管他,转而给床边跪着的洪继昌交代要事。与他们往来交好的世家不少,朝中官职若有大?变动,难免损及世家们的利益,当?务之急还?得处理这些。

他絮絮说了半晌,又道:“安蕴林的位子也得仔细着,多?少人等着看吏部对他的安排呢。”

不能许一个无足轻重?的位子落人口实?,更?不想真给他调个有实?权的职位。洪太师左思右想,得出结论?:“只要把他放在你眼皮子底下,他就翻不了天?。”

“继隆的位子保不住,安蕴林你还?是能管的,总不能让他占尽了便?宜。”

“是。”洪继昌了然,心道还?是父亲有法子,将人拘在吏部,揉圆搓扁不还?是自己说了算?

他正要感?谢父亲指点,却见洪太师盯着床幔,缓缓道:“待我百年?之后。”

“如果再有这样的局面,你二人应付不来,会有身带螭吻纹章的人来,记住,听他们的吩咐。”

洪继隆尚未反应过来,洪继昌已经目露震惊之色:“他们……来过了?”

怎能不来啊。

洪太师心中慨叹,却并未继续说下去,只摆摆手道:“让天?成来侍奉我服药,你们下去忙吧。”

若非螭吻携令而来,洪家还?真不好交代。毕竟朝堂官职变动这事影响深远,单说一个安蕴林,从七品知县升到京中正五品,都不知道要给他们带来多?少麻烦。

经吏部考评,最终决定升安蕴林担任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

接到诏令时,安蕴秀挑了挑眉,品级尚在意料之中,但?吏部的官她是真没想到。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不就是为了把你放到眼皮子底下约束嘛。”

一道人声忽然传来,安蕴秀抬头一看,宋鸿卓已经站在花园的拱门外了。她立刻起身相迎:“贵客莅临,蓬荜生辉。”

“平安坊的宅子可不算蓬荜,安大?人也是今非昔比了,回京这么久,都没功夫去老夫府上喝杯茶?”

安蕴秀连连告罪:“您就别取笑我了,那会儿到处都是要来见我的,我忙着躲人呢,哪儿敢出去。”

工部尚书方松鹤是与宋鸿卓一同来的,说是要贺她升迁之喜。安蕴秀没忘记当?初殿试时他对自己的提醒,奉山县的工程也少不了他的支持,她头一次近距离见到这位儒雅的方大?人,微微躬身,先道了句谢。

方松鹤轻笑一声,上前几步亲手将她扶起。

如今他们倒是能心平气和地坐下交谈了,只不过考虑到安蕴秀即将入职吏部,二人言辞间总不忘叮嘱几句。

她听了半晌,笑道:“两位大?人不觉得,我这是打入了对方内部吗?”

文选司郎中掌管朝臣的考授升调,除了是在洪继昌手底下,这可是实?打实?的实?权。安蕴秀也不遮掩,开口就直接规划起上任后会如何?调配官员,应承下会给新政一派更?多?的便?利,听得二人一愣一愣的。

“你倒是看得开。”赶在宋鸿卓吹胡子瞪眼之前,方松鹤率先开口,“可真上任后,你探听他几分,他拿捏你多?少,这可说不准。”

“再者说,你是踩着洪家弄权这件事上位的,方才说的那番行径又与洪家有什么两样?”

安蕴秀浑不在意:“若是天?下海晏河清,我这番行径自然是奸臣。可如今自有奸臣当?道,为成大?事,用些手段又如何??”

自己早当?不了手上干净的清流名臣了,自然要提前打打预防针:“我知道二位大?人是为我好,但?我早就不是不谙世事的孩童了。”

宋鸿卓与方松鹤对视一眼:也是。

用雷霆手段行菩萨心肠,这是最理想的后生。

“而且,方大?人这句话说的不对哦。”安蕴秀忽然回头,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我可不是踩着洪家上位的,我这明明是顺承天?意民心所向?~”

一句玩笑成功缓和氛围,宋鸿卓笑骂她狡黠,安蕴秀则是提了壶酒出来给二人满上。

他们问的总是奉山县的事,安蕴秀语气诙谐,只当?拉家常。说到奉山县的新政落实?得最好,她面不改色地应下功劳,同时不忘补一句江抒怀杨新觉差事办得也好,宋首辅指点得更?好。

谈及江抒怀,宋鸿卓面上有一丝憾意。

“他呀,当?初堪称惊才绝艳,近年?来却日渐消沉。单说税事,虽然还?在办,可他的表现不如杨新觉。”

较之安蕴林刚刚说的话,不避心机且尽是意气,江抒怀就更?不如了。宋鸿卓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只道:“我从他身上,好像看到了当?初的你,只不过他比你更?刚正不阿。”

刚正不阿……

安蕴秀回忆了下与他的接触,心里是认可这个评价的。

江抒怀抱着振兴家族安民济世的宏愿出山,可朝堂上的波谲云诡与圣贤书中大?不一样,他的宏愿与本?心相悖,有这个能力却没这种认知,难免煎熬。

安蕴秀问道:“他快要回京了吧?”

方松鹤点点头:“吏部要趁这次机会考校调动,江抒怀和杨新觉在外推行新政许久,也是时候回来陈述值守进展了。”

“那就好,细想起来也是许久没见了。”

她边说边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看得宋鸿卓眉头直皱:“什么时候养成贪杯这毛病?”

“是比以前能喝了。”安蕴秀坦然承认,“不过官职变动这事,也算我们的阶段性小胜利,开心嘛。”

“君子慎酒持戒有德。”

方松鹤也来插话:“老师这是膝下寂寞,想再收个徒弟来教导吗?”

“那还?是免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