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双栖皱起了眉，在闻雁面前她的神情要鲜活许多，不似之前毫无烟火气?的样子：“我记得明珠城有?你无常门的分舵，薛衡派薛灵正?过去的时候我还问过你，你说并无大碍。”

“当时确实?没有?大碍，她们起初向我汇报过几次薛灵正?的动向，薛灵正?显然不清楚分舵所在，为了避免通信太多被他察觉，我便吩咐分舵的人暂且静默下来，也与?那头断了联系。”闻雁轻叹一声?，“此?行终点即为明珠城，我在出发后重新联络了分舵的人。明珠城路途遥远，信件确实?一时无法抵达，然而如今我人都快到明珠城了，却依旧没得到分舵的回信。不久前审问鬼王，更是得知明珠城内出现了令群鬼畏惧不已的气?息，它们是在恐惧的驱使下一路北上，最后由?于极阴之地的特性聚集此?处。”

明珠内，出现了闻雁未曾预料到，如今亦不明情况的剧变。

陶双栖道：“你收不到分舵的回信，薛灵正的家书却可以如常送回剑宗。”

闻雁有?能耐截下薛家父子的家书，陶双栖自?然也可以做到。

闻雁点了下头：“不错。”

“祸起薛灵正？”陶双栖呵了一声?，“那小子有?这能耐？”

薛灵正?此?人的本事，就与?他亲爹差不多。薛衡在薛易的指导下勉强在上代七剑中占了末位，又?在其余六人身陨绝灵谷后白捡了个剑宗掌门。薛灵正?天赋与?普通弟子比起来确实?不算差，但与?七剑内的其他人相较委实?是天赋平平，不过由?于有?个掌门亲爹把剑宗最好的资源全灌注在他身上，几个魔道卧底又?在隐藏实?力的缘故，他这个七剑之首的含金量表面上勉强看得过去。

陶双栖实?在很难想象这人有?本事让明珠城内的魔修连句话都传不出。

“还不清楚。”闻雁低声?道，“在抵达明珠城前，谁晓得里面是什么情况，没准等?我进去后我的话也递不出来了。仙门能信的人太少，只好拜托你暂留望蜀城协助玄灵宗。此?地离明珠城较近，万一我真?有?个三长两短，好歹你能早些得到消息。”

陶双栖忽然抬手，用力戳了闻雁脸颊一下。

“嘶！”闻雁倒吸一口冷气?，立时往边上退开两步，捂着被戳出一个红点的侧脸瞪视陶双栖，“你干吗！”

“谁叫你说这些自?己咒自?己的丧气?话，给你长个记性。”陶双栖抱着双臂，“明珠城里头什么情况你当真?一点都不晓得？我不信，你这丫头从小就八百个心眼子。”

闻雁小声?嘟囔道：“我就是知道什么也不会告诉你。”

“哦，不告诉我，毕竟我只是陶峰主。”陶双栖阴阳怪气?道，“你那位好师姐呢，也什么都不晓得吗？”

“顾师姐当然不知道！”闻雁又?瞪了她一眼。

陶双栖平日?里装得孤高?如天上明月，剑宗弟子就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无情剑陶双栖不仅脸上能有?丰富的表情，阴阳怪气?的本事也是一流。

“唉，当年也不知是谁说我虚情假意，同?一种红线法器能送给五个人。”陶双栖抬起手看着自?己此?刻并无一物的小指，“可某人自?己也不见得有?几分真?心，红线都同?人绑上了，真?话却不跟人说几句。”

闻雁感觉自?己的小指好似被火燎了一下。

“你瞎说什么，我和师姐是为了不在极阴之地走散方才绑了红线，才不像你这滥情人拿来同?人调情！”闻雁感到脸颊似乎也开始发烫，“还有?……还有?你是怎么看到的？！”

“小闻雁，姐姐送你的法器，姐姐怎么会看不见？”陶双栖笑眯眯地凑近了她，“真?的只是防止走散吗？可姐姐瞧你在顾乘背上同?她说说笑笑好不开心，一个躲一个护的好生恩爱，你对?她还那般了解，一句话便将人支开……”

“胡说八道！”闻雁伸出手，用力把陶双栖的脸推开。

陶双栖大笑：“小猫，还是这么爱用手推人。”

闻雁狠狠瞪了她一眼后，气?鼓鼓地抬步往许村走。

四下无人，陶双栖一手捞着斩红尘，步子吊儿郎当地跟在闻雁后头，嘴巴仍不肯歇下：“小闻雁长大了呀，也到了该通人事的年纪了。你离开西洲的时候还那么小，有?门主约莫是没教过你这些。这不赶巧了，姐姐从合欢宗出来的时候带了不少好书……”

闻雁扭过头，用手指指着她：“你龌龊！”

陶双栖一脸无辜：“此?乃人之天性，小闻雁如此?抗拒，该不会一点都不懂吧？”

闻雁指着陶双栖的手指抖啊抖。

说不懂吧，感觉要被陶双栖看低了去，说懂吧，她又?确实?一点都不懂。

岂止是不懂，陶双栖说这是人之天性，可她最厌恶的就是这具身体的本能。

“你根本什么都不清楚。”闻雁低声?道，复又?扭过头去，盯着地面步子匆匆地往前走。

陶双栖一怔，虽不明缘由?，但她意识到自?己怕是在无意间?说错了话。

“小闻雁！”陶双栖喊了她一声?，迈开步子快步追上她，“莫生气?了，姐姐给你赔罪。无常门分舵的消息不是传不出来吗？合欢宗恰好有?一位隐退的长老，常年在东洲的碧泷海岸游走，她或许晓得些情况。”

闻雁本来有?一段时间?不想理陶双栖了，可合欢宗出来的人委实?会拿捏人心，陶双栖拿出了让她无法拒绝的赔礼。

“哪位长老？”闻雁问她，“如何联系？”

“名字我还真?不晓得，那是化天之劫前便离开西洲，去往东洲隐居的长老了。不过她极擅卜卦之术，常用一种叫一念签的法器，便有?人叫她一念仙。”陶双栖道，“正?是一念间?的那个‘一念’。”

闻雁喃喃道：“一念间?，一念签，一念仙？”

陶双栖点点头，将一块桃木牌交于她：“这是与?她联系的法器，不过是单方面的。你往里头注入灵气?后，她会自?己过来找你。”

“我明白了。”闻雁将桃木牌收好。

送出桃木牌，陶双栖的身影又?在闻雁面前晃来晃去。

“小闻雁，小闻雁。”也许是因为在剑宗时为了保持高?冷形象需要沉默寡言，陶双栖的话匣子这会儿怎么也关不住，反复念叨道：“你还生气?吗，你一定不生气?了吧？”

闻雁确实?不生气?了，但她就是不说话，反正?陶双栖不是看不出来。

陶双栖就是要找个由?头烦她。

一烦就烦了一路，某一时刻，闻雁忽然开口道：“师姐她们过来了。”

本在闻雁面前倒着走路的陶双栖，咻的一下就来到她身边。

表情也立刻变了样，霜雪寒意复又?出现在她眉眼间?。分明是同?一个人，上一息还是游戏人间?的浪荡客，下一息就成了不食烟火的无情剑仙。

闻雁对?这大变活人的本事叹为观止。

闻雁的话说出来没多久，顾乘就出现在她们眼中，一同?出现的还有?与?她并肩而行的云擢。杜择灵则落后二人一步，依旧是一副一心辅佐掌门，温文尔雅的无害模样。

相反云擢大概是因为受了伤所以脸色不好，表情看上去很不好惹。

但她们二人一开口，就知道难搞的是哪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