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衡没想到他对顾乘的栽赃竟会在这个时候回击到自?己身上，一时间哑然无声。

闻雁背着众人目光轻轻扯了?扯顾乘袖子，她本?想示意?顾乘这会儿该和她撇清关系才是，却被顾乘反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看见了?这一幕的仙修顿时僵住，今日之后薛衡这掌门位子必然是坐不下去了?，剑宗内唯一有资格继任掌门的人若还和魔修不清不楚，这叫什么事？

有前辈轻咳了?一声，提醒顾乘：“顾小友今日受了?委屈，我们容后再议，当务之急还是对付这些扰乱剑宗的魔修……”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剑气便劈在他身前，在碎裂的砖石上留下一道深深血痕。

楚玄卿竖着眉骂他：“没看见别人正说?着话吗？死老头关你什么事！”

仙门前辈怒不可?遏，他正要出手，却被一声剑鸣震慑。

无相剑在顾乘手中微微颤动，发出的清鸣令在场之人皆不再言语。

除却剑鸣，众人同时还感受到了?顾乘身上节节攀升的剑意?。

她显露出来的修为便如先前动用?禁术的薛衡一样不断攀升，可?与薛衡截然不同，她灵力平稳，目光清明，显然修为并不因禁术暴涨，一切只因她自?己之故。

闻雁怔怔地自?身后看着顾乘宽阔挺直的肩背，她先前那个猜测竟是对的。

她没看到顾乘的动作，不仅因她没有防备顾乘，还因顾乘的修为在这数日过后，已然远高于她。

顾乘她……

闻雁眼中的顾乘已然完全没有启程前带给她的感觉，不再像一把?灰扑扑蒙了?尘的宝剑，这把?剑仍不是一把?锋利逼人的剑，却好似一柄庄重威严的重器，单单是看到它?，便能叫人不自?觉仰视臣服。

不需要一招一式，无相剑一声剑鸣足以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之后响起的仅有顾乘的声音。

她看着薛衡，薛衡在这些天衰老了?太多，接连打击让他身形佝偻下去，顾乘竟能垂眸看他：“会有今日，非魔修之故，是你之失，是我们众人的过错。”

“化天之劫已过百余年，劫后仙门不思进取，故步自?封，各宗掌门长老结党营私，底下门人追名逐利。在凡间敛财令凡人谈及修士色变，贪图灵矿利益能将无辜的魔修世家屠戮殆尽。”顾乘眼中浮现一抹沉痛之色，“诸位或许觉得七剑中有五个魔修一事传出去是丢了?剑宗、丢了?仙门的脸面，但有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为何发生？”

殿中仙修哑口无声。

“剑宗七剑，素来只有能从剑窟取得名剑的剑修方?可?担任，若得剑者多于七人，剑修间还需一番角逐方?能排出七剑名次。正因先辈追求的是剑道，而非名利，经年累月下仙道才会有一个共识，七剑是一代里剑宗最强的修士，也是仙门最强的修士。”顾乘继续道，“剑宗鼎盛之时，一代弟子，能有百人得剑，可?如今只剩几人？仅我一人。现在觉得魔修成?为七剑是丢了?剑宗脸面，可?若无这些魔修，七剑甚至百年凑不足人数，这样想来，那些年里岂不是魔修替我们充了?门面？”

“魔修中，有几位本?不习剑，可?她们依旧取得了?名剑。有她们本?来天资卓绝的缘故，也有后天刻苦修炼的原因。除她们之外，我宗绝大多数都是一开始便入了?剑道的剑修，可?为什么没有第二人成?功将剑从剑窟带出来，是我剑宗当真都是天资愚钝之辈，还是你们将心思全放在了?其他事上？”顾乘目光自?殿中剑宗之人脸上扫过，与她目光相触者无一不低下头去。

顾乘的目光最后落回了?薛衡身上：“剑宗与仙门，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挑起薛衡手中的剑，薛衡一时间竟险些拿不稳，差点让剑脱手而出，他听见顾乘说?道：“薛衡，你担任掌门之时，汲汲营营，毫无建树，剑宗在你手中不仅未能在劫后焕发生机，反而每况愈下。根据剑宗门规，若掌门无德，七剑有资格将其掌门之位废除。”

顾乘不再叫薛衡师叔。

“如今老七剑只余你一人，新七剑亦仅我一人，无须再征求他人同意?。今日今时，我向你发起挑战，若我败则自?绝于此，无相回归剑窟，若你败则废弃一身剑宗功法得来的修为，即刻离山，亦还剑于剑窟。”顾乘一字一句问道，“薛衡，你可?敢应？”

薛衡所用?的禁术效果还未退去，他的实力停留在渡劫后期。

可?顾乘显露出来的气息，竟然完全压过了?他。

这是见所未见，但曾有听闻之事，许多人脑海里都冒出一个念头：一朝得道，羽化登仙。

修炼绝大多数时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但也曾有人顿悟，意?念一瞬通达，朝为凡人，夕已成?仙。

如今大道所限，登仙路绝，顾乘并未成?仙，却在今日如她的名字一般，悟无上剑道，得大乘之法。

薛衡握剑之手骤然松开，法剑当啷一声坠在地上。

他亦颓然跪坐于地，深深低下头颅。

无须应战，他已经败了?。

顾乘垂眸削去了?薛衡与其本?命剑的联系，那本?该是把?高洁之剑，却落入薛衡手中，人与剑之间的联系并不紧密，轻易就可?断开。

顾乘如先前所言，废去了?薛衡绝大部?分修为，只留下足够他自?己离山的一点。

“带着薛灵正的尸体，离开剑宗。”顾乘最后对他说?道，“师尊的牌位会在祖师堂被永世供奉，至于你，此生莫再回来。”

无人提出异议。

殿中仙修心里已然明白?，顾乘是要拨乱反正，正本?清源，处理完薛衡后，她早晚要料理他们。

但不是现在。

现在，顾乘转身看向大闹剑宗的魔修，开口道：“诸位可?自?行离去，剑宗不会阻拦。仙修魔修只因修行方?式不同，才在称呼上有所区分，剑宗今后只与作恶之人为敌。各位他日若想前来拜访，送上拜帖，从山门过便好。”

魔修们对视一眼，也想要撤离，但现在有一个问题。

闻雁的手，仍旧被顾乘握着呢。

闻雁试着往回抽了?抽，没抽动。

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顾乘看着她，说?出的话不仅给她听，也在给所有魔修听。

“雁雁，你留下。”

这句话并非问询，也并非恳求。

顾乘身上气势迫人，她一夕顿悟已至大乘，别说?在场的魔修，就是殿中魔修和仙修联手，对顾乘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闻雁心拔凉拔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