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呸了一声,不以为然:“就那破事,算个鸡.巴鸟蛋!我老曹是那样的人?徐老弟你完全不必顾虑。”
徐致深端起面前的碗茶,喝了一口,笑道:“曹兄,并非我存心不给曹兄你面子。曹兄肯在这当口来我这里请我做事,一出手就是两个师,我万分感激,只是实不相瞒,时隔多年,如今我回了乡,才知道什么是逍遥,比起从前,如今这完全就是神仙日子。”
他神色变得郑重了起来。
“我十几岁离家,多次死里逃生,戎马倥偬,一转眼,再过个几年,也就三十了,要不是遇到了如今这个槛,恐怕还在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现在想想,什么都不如回来,太平日子,逍遥自在,神仙来了也不换。曹兄好意,我心领了,但实在无心出去,还请曹兄见谅。”
老曹又苦劝了几句,见他似乎真的无意出山,心里虽失望无比,但同时,也松了口气。
徐致深人虽然退下了,但老曹知道,除了自己之外,不少人都在盯着他,包括四川那两派势力。以他的个人能力和对南陆军系的影响力,如果被别人所用,对自己而言,无疑就是个损失,甚至是个麻烦,所以他一心想要将他归为己用,至少,要确保他不会被别人挖走,这才不辞劳苦,这回再次亲自远道登门。
现在听他语气,应该真的没有和别人私下有过联系,再联想到头天特意在长义县里打听过他的近况,得知他回来后,就忙着操办婚事,带着那个漂亮太太开车兜风,招摇过市,整天厮混,不务正业,自得其乐,看起来,因为遭此挫折,真的是心灰意冷了。
他思忖了下,终于稍稍感到放心,再力邀了片刻,依旧无果,于是哈哈笑道:“也好,人各有志,老弟你既然无意出山,那老哥哥我也不好勉强。只是往后,咱们说好,要是你想再出来,第一个务必联系老哥哥,我那边,必定虚位以待!”
徐致深含笑向他道谢,命人摆酒设宴,叫来陪客,留他吃饭,老曹也不推脱,当天宾主尽兴,喝的醉醺醺,安置了下去。
甄朱知道徐致深在陪客,晚上就去徐老太跟前服侍,回来后,在房里等他,房里那个西洋钟走到九点多,他终于回房,脸红彤彤,脚步有点踉跄,酒气熏天,甄朱扶他进了浴房,他坐在浴桶里,闭目靠在桶壁上,头往后仰,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因天气冷了,甄朱怕他着凉,胡乱替他洗了洗身子,就轻轻拍他脸,他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顺从地从浴桶里爬了出来,站在那里。甄朱帮他擦着身上水珠,他低头看着她,忽然将她一把抱了起来,送到床上,连帐子都没落,就开始要她,一只手揉的她养的娇嫩无比的乳都发红了,甄朱吃痛,发出细细的嘤嘤之声,这仿佛更刺激了他,要的又狠又急。完事后,他仿佛十分疲惫,亦或是真的醉了,搂着她,闭目很快就睡了过去。
甄朱慢慢吁出一口气,给他拉好被子,自己也蜷在他的身边,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睡到半夜,翻了个身,朦朦胧胧,感到身边仿佛空了,睁眼,发现徐致深不见了。
甄朱慢慢地坐了起来,撩开帐子,看见房门半开,一道清泠月光,从门缝里照进来,在地上投出了一片白色。
她披衣,下榻趿鞋,轻轻走到门口,看了出去。
一道人影,靠坐在走廊的栏杆木上,头微微仰着,仿佛在看月。
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
回来这么久,甄朱还是头回见他抽烟。
她悄悄走了过去,从后慢慢抱住了那个正在抽烟的男人的腰,低声道:“你是故意的,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也是明天下午6点左右。
☆、第87章 红尘深处
徐致深转过了头。
月光如一汪静水,悬空淡淡洒下。她向着明月, 面容清皎, 眸光澄澈, 他的脸庞却笼罩在半明半暗的晕影之中,中间缭绕着一缕淡淡的还没来得及消散的青白烟雾,目光便带出了几分晦暗的颜色。
沉默了片刻, 他慢慢地捻灭手中香烟, 伸臂将她从栏杆后拖抱到身前, 放她横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脱下外衣, 包住了她的身子, 紧了紧领口。
“什么故意?”
随后他往后, 闲闲地靠在身后一根栋柱之上,双目注视着她, 唇角微微勾了一勾。
“故意浪荡,故意招摇, 故意让别人看你变成纨绔。”
他注视着她,别过脸,并没发出声音, 只是肩膀微微抖动,仿佛在闷笑,片刻后,忽转回脸,正色说:“女人太聪明, 往往就不可爱了。你不知道这一点吗?”
他的语气分明是在和她调笑,但眉梢眼尾,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一丝萧瑟,如侵染了这秋末冬初深夜带着月光寒意的露气。
甄朱和他四目相对,缓缓地说:“我是个笨女人,只是我比旁人知道些你。你回乡后,就跟换了个似的,每天看起来那么快活,我却感觉的到,你心里其实并不真正快活。”
他嗤的轻笑一声,抬手,拇指在她柔嫩面颊上轻轻刮擦了下,随即将她揽到胸前,微微低头,带了些凉意的鼻尖轻轻蹭着她散发着温暖馨香的鬓发。
“傻婆娘!有你陪我,我是快活的。”他柔声说道。
甄朱将脸贴在了他的颈窝里,双手从他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中穿了出去,环抱住他的腰。
他沉默了下去,没再说什么了,只是那样任由她圈抱着自己的腰身,心跳彼此相和,月光在地上投出了一道两人相拥的身影。
良久,他的唇慢慢移她耳畔,低声道:“你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是预料到有今天这样的事,为的,就是有个拒绝的借口……”
他顿了一下。
“但这并不是主要目的。我的目的,是为了保存二师。”
甄朱抬起脸,睁大眼睛望着他。
“二师上下上万兄弟,是我这些年一手带出来的,弟兄们胆肝相照,个个全是汉子。南陆系一直有个说法,二师只知师长,不知大帅。张效年此人,疑心极大,现在我人虽然走了,但他对我必定还不放心,如果他认定二师存有异心,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宁可毁掉,也不会冒着二师可能会被我带走的风险。最早来过的那个成都督军,看起来是来延揽我,实际是张效年的人。”
他看向甄朱:“现在你明白了吗?”
甄朱微微吃惊。
她确实想到了第一层,以为徐致深回来后,一反常态,放浪形骸,是为了推拒类似于老曹这种的政客,却真的没有想到过别的,更深的东西。
她定定望着面前的男人,迟疑了下,轻声说:“我就知道,你既生于这乱世,天生就不该泯于平淡。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去?”
徐致深微微一笑,眼底深出,却无不落寞。
“朱朱,张效年是我恩师,多年前,他还没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时,也不是今天如你所知的人。权力很迷人,但权力也会令人失去本心,甚至丧失理智。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几年宦海沉浮,对此我也早有准备。这次我替他背下了这个骂名,知情外人以为我是无奈,无奈固然是有几分,但更多还是心甘。这也是算是我最后对他当年提携的最后报答吧!”
他顿了一下。
“即便到了现在,只要他不犯我,我大约可以一直这么浪荡下去……”
他忽的一笑,神色里流露出一丝带了孩子气般的邪气,屈指,勾起了她的下巴:“有你这么个少奶奶在我身边,我就当个浪荡少爷,也是不错。”
就在片刻之前,她于深夜醒来,发现他不在身边,寻出来看到他独自在外抽烟的那个孤单背影,她心里发堵,并且有些担心。
雄鹰铩羽,龙搁浅滩,用来形容曾经风光无限的他,再贴切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