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坐在床边,闭着眼睛,分析那些得到的信息。
外面那些军雌连端枪时手都会抖,不是军部里日常训练的常备军,而且,他们面对雄虫的无理取闹时有充足的耐心,这样好的脾气,可不像是军部那些一点就炸的爆竹,宋白反而在基层的警员身上看得多。
而且,宋白的一番无理取闹,既是试探,也是保护,无论齐江是以什么目的锁他来这里,外面这些不知情的军雌总是无辜的,到时候怪罪下来,宋白也好借口他们对他颇有照顾,减轻他们的罪责。
至于为什么非要装成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纯粹是宋白恶趣味,在虫星这个环境下,他扮起矫情雄虫得心应手,外加这里实在没有什么消遣的,可能是怕他伤害自己,连笔都没有,剥夺了宋白最后一个写东西的兴趣,他只好拿门外那些军雌们消磨时光了。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宋白被带进来的时蒙着眼睛,他并不知道建筑所处的位置。他的吵闹兴许还可以震动邻居呢?
不过,刚才军雌向他泄露了一个消息,那就是,这个房子里所有终端都如同废物。
这让宋白想起来一个逸闻,据说二十年前,齐家主回家时遭到过入室抢劫,虽然最后平息了下来,但是,齐家主惊魂未定,还是令工匠将齐家所有住宅翻修一遍,除了加强防御与报警措施,另一个则是屏蔽掉所有电子信号,据说,当时劫持齐家主那人本来是快要失了手的,但他用二十年前刚刚开始流行的终端叫了外面两个望风的人来,才把胖胖的齐家主撂倒,从此,齐家主就对终端深恶痛绝,连房子都修得彻底干扰终端的正常运行。
现在,齐江把他弄来这里,明显也是不想让他联系外界。
齐江知道了他的身份,又能拿盛老来作威胁,说明齐江一定有什么事情,是必须要避着盛家人才行的。
齐江在齐家的地位都已经那么高了,还能有什么事情……等等!法案!
宋白仿佛抓住了什么。
……
与此同时,齐江这边。
“你说什么?他要换室内摆设?”齐江吃完了晚饭,等着侍者把他面前的餐具撤了下去。
齐江继承了齐家人保守的贵族做派,就算是简单地吃一顿饭,也要耗上三个小时,中午从宋白那回来,他处理完临时调兵的乱子,这一吃完晚饭,就已经晚上八点了。
“是啊,少爷,他折腾得大伙都不得安宁,以前见过闹腾的,没见过他这么闹腾的,小户人家出来的雄虫,就这么矫情!”邴坤道。
邴坤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雄虫,他今年才二十五岁,在齐江面前,面容平凡,一点也不引人注意。但就是这样一个平民雄虫,却在齐江面前没有丝毫顾忌。
齐江并不以为忤,邴坤是雄虫,又是他最信任的亲信,他对他的耐心总是比寻常人多上那么几分,道:“你看他矫情?错了!他那不是矫情,是正经在那儿试探我呢。他想试我的底线,看看我到底能纵容他到哪一步,还有,就是想知道我到底为什么要困住他。”
邴坤倒抽了口凉气,他没想到被关押的雄虫这么一闹,居然还有这么多名堂,皱着眉,道:“少爷,他实在太嚣张了,你堂堂一个少将,还要忍他吗?”
“忍,怎么不忍?”齐江道,“现在这个时候,距离法案通过只剩下两天了,不能生出任何事端!”
知道了宋白是盛老孙子的这件事,令齐江不得不加紧提前了法案的通过。
按照他的部署,在接下来几年里,会逐步通过有利于雄虫的法案,然后,齐藤元,齐主君会相继出些事故,离开人世,到时候,齐家主的位置自然落在他头上。这次齐藤元的遇袭,就是齐江先试探的。
至于盛老,他没几年活头,唯一的孙子又与他闹翻,到时候,齐家自然会成为世家之首,他也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对虫星进行改造。
千不该万不该,他没有料到,盛老居然又蹦出来个孙子,还是已经娶了背后站着肖家的萨丁的宋白。
如果盛家继续与他作对,那么,齐江多年来的心血将全部毁之一旦。
齐江自小接受了齐家是贵族世家的传统教育,哪怕他出生的地方极其穷困,但是,齐家人依旧以自己的姓为傲,因为这是虫皇退位后,几乎仅存的一支传承了数百年的世家。
“齐藤元那边怎么样了?他还在中转站那边的医院里待着?”齐江问道。
“我们医院附近的人,发现了一艘只有将领级别才能用的军舰,今天在检查,让他给逃了。”邴坤有点懊丧地说道。
邴坤追随齐江的时间短,他又年轻,还有点跳脱,忍不住问道:“少爷,那不是你养父吗?您为什么针对他?”
“他?也配?”齐江嗤笑道。
他从七岁被齐家主选定,此后六年,坚持天天给齐家主写信,内容无非就是诉说齐家的荣耀,他又是怎样的以齐家为傲。所以,十三岁时,当年与他一同进入待选的孩童里,只有他被齐藤元接回了齐家。
但是,日子不长,齐江就不满意了,因为他发现,齐藤元是个性格懦弱的人,面对一个普普通通的雌君,居然还低声下气,伏低做小地求和。
齐江一直接受的是雄尊教育,在他生活的地方,人们也是这样遵从的,每家每户严格恪守,雌性不能和雄虫同桌食,并肩走,路上人高马大的雌君,都要给年仅四岁的雄崽让路,因此,刚来到这里的齐江适应了好一阵,才勉强地捏着鼻子接受了。
不过,远一点的事情他能忍,但身边的事,绝不能忍。
在他用计赶走了齐中将以后,齐藤元却更没有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只是一味地沉迷在雌侍的温柔乡里,不断向齐江诉说他多想要一个自己血脉的雄崽。
只要能振兴齐家,是不是他齐藤元的血脉,又有什么关系吗?
后来,齐江才知道,齐家收养他,并不是齐藤元本人愿意的,只是家族长老规劝,而齐中将的肚皮又始终没消息,磨磨蹭蹭了六年,齐藤元才不情不愿地把他接回去。
当得知这事的时候,齐江对齐藤元连最后一丝念头也破灭了,平庸,懦弱,一天恨不得死在雌侍肚皮上,得了个废物一样的亚雌,就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要不是齐藤元张罗着,要给安雅和年轻的肖家主联姻,他是真正眼都不看齐藤元一下。
奈何,齐藤元掌控了家主之位,新任家主在继承之前必须由上任家主亲自出席授予,齐江不得不忍气吞声,努力讨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齐江渐渐发现,齐藤元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在各世家年轻一代纷纷长起来的时候,他们都被家主钦点为下一任的继承者,只有齐江,这个本该是年轻一代最年长的雄虫,却迟迟没有任何公告流出。那时候,齐江对齐藤元才动了杀心。
他为了齐家,赶走了不尊雄虫的中将,却因此染上了厌雌的毛病;他放弃了读自己喜欢的专业,早早投身军部,忍着满身的不适,为齐家在军队的关系铺路。可是,齐藤元回报了他什么?
“是他先辜负我的,”齐江渐渐握紧了手中的湿巾,冷冷道。
“这样的人,怎么就能坐上齐家家主的位置?要我看,还是您更合适。”邴坤对他言听计从,又一次站到了齐江身边。
齐江握了握汗湿的拳,自从他下决心要暗杀齐藤元的那一天起,他的手心就布满了冷汗,即使他用湿巾一遍又一遍地拂去,但掌心依旧冷滑黏腻。
他又抽了一张新的湿巾,擦拭手掌,一边对邴坤说:“潜明山那边,你给我看住了,绝不能出事。”
邴坤是齐江最信赖的雄虫,连视为最重要秘密的潜明山,也完全交到他手中,就可窥一斑。
“山里头存的都是武器,我好好守着呢,这点少爷不用担心,”他道:“但是,看守那个雄虫的人能信吗?他们不会偷偷跑掉吧?”
“他们都是基层的兵,听命令是天职,不用担心,”齐江捏了捏眉心,道:“要不是这次时间太紧,我原打算用两年,慢慢养兵,但现在什么都顾不了了。”
“少爷用你军里的人不是更好吗?我听说,二军可是京都军里最守规矩的一支。”邴坤道。
“那群夹杂了不知多少裙带关系的队伍?”齐江嘲讽一笑,道:“他们敢来,我也不敢信。倒不如基层更听话的让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