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山拉着王雪娇:“跟我来。”
他带着王雪娇到了证物室,站定在一面空墙前:“想象一下,这里有一把锤子。”
王雪娇心中充满困惑:“你这是暗示我,没发生过的事算个锤子?”
“啊?不是。”张英山愣了一下,笑了,“可以,还能开玩笑,你的症状比我想象的要轻很多,我那个时候都快疯了。”
“你用这个锤子把人敲成肉泥了?”王雪娇继续猜。
张英山笑着摇头:“现在我觉得你已经自己可以走出来??了,不过既然都来了,还是告诉你吧。不许嘲笑我啊。”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腰带上的卡扣上摩挲,缓缓地说:“上一世,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我参加过一个案子,有人抢银行,大堂里还有很多人,如果不快点把他们救出来??,歹徒为了出逃,肯定会抓他们当人质,当时,我负责用锤子敲破玻璃窗吸引劫匪注意,让后面的狙击手找到机会开枪。
结果,我一锤子下去,玻璃片飞溅,划伤了一个小男孩的脖子……”
说到这里,张英山的喉结微动:“他的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我手都软了,大脑一片空白,被刘队一把拎到边上。
后来我就一直拿着那个锤子看,后悔为什么没有换个角度,后悔为什么没有看见那里有人,觉得所有人都在指责我败坏了警察的名誉。
失魂落魄了一个多月,出任务的时候畏首畏尾,吴副局忍无可忍,抓着锤子,当着全队的面扔进了证物室,对我说,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所有事情都完美的发生。”
“然后,你就想通了?”王雪娇问道。
“没完全想通,后来,我去小男孩家上门道歉,他跟我说,没有关系,伤疤是男子汉的勋章。天天在学校里面都有人问他关于银行劫案的事情,他很得意。再加上后来劫匪招认,原本计划劫持这个小男孩做人质,然后逃走的路上打死他……我心里一下子就放松了,做事也敢放开手去做。
听说当时队里已经差点想把我送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了,刘队都已经去咨询过床位是否紧张。”
“哦……那你现在对差点死了是什么想法?”
张英山笑道:“这都没死,说明我就是被选中的战士,不会死在这种小事上,这多好,一般想要验证自己是不是男主角,都得跳个崖,跳崖不死还能捡到宝藏的一定是男主角,单纯跳崖不死的是大反派,你算帮我验证过了,至少我不是一天十块钱的群演,怎么着也得是三百块一天的。”
王雪娇忍不住嘴角微扬。
张英山见她放松下来,问道:“你现在怎么样了?能开枪了吗?”
王雪娇想了想:“不确定,得试试。”
“那就先填申请表,反正申请下来,大不了不用。拿到驾照,也没说一定得开车啊。”
王雪娇:“倒也是。”
她将钢笔拿在手里,一气把申请表填完,交掉。
曾局长已经从别人那里听说王雪娇因为这次的劣制枪,产生了心理压力,这么好的苗子,可不能因为这事给毁了啊。
他决定临时抱佛脚,打开了买来以后就没摸过的《战后创伤应激障碍综合征的诊断与治疗》。
结果刚看完第三页,就听说王雪娇已经提交了持枪申请。
曾局长抬手把枯燥无趣的学术书扔回了抽屉,满面笑容:“我就说她绝对是天赋异禀,是我见过自我调节能力最强的人。”
得知王雪娇想去靶场,曾局长立即为她开了条子,当天就可以去训练基地。
站在靶场,王雪娇握着枪,对着靶纸连开四枪,打中了三个十环和一个九点三环。
“挺好的。”张英山在旁边鼓掌。
王雪娇看着枪:“不行,这感觉不对,我是怕打伤人,不是怕打伤纸。”
“要不,我在头上顶个苹果?你打苹果试试?”张英山笑道。
“不了不了……”王雪娇连连摇头。
管靶场的大叔溜达着过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苹果,一个大号搪瓷杯,杯子上写着“赠给英勇的中国人民解放军 保卫祖国,保卫和平”,另一面是一只蓝色的和平鸽在华表上飞舞。
“这是我参加抗美援朝的时候,慰问团送给我们团的,看见这个擦伤没有,被炮弹片崩的,还有这个补子,是我们班长亲手为我补的,后来,我回来了,他留在了那里。”
大叔把搪瓷杯倒扣在地上,将苹果放在杯底,对王雪娇说:“打苹果。”
王雪娇以俯卧的姿势趴在地上,瞄着苹果。
苹果很大,比十环的点要大很多。
王雪娇深吸一口气,瞄准。
三点成一线,理论上来说,不可能有任何偏差。
她握着枪,看着那只珍贵的搪瓷杯子,犹豫了五秒,听见靶场大叔对张英山说:“你们局长来电话了,说你们手头的案子有重大进展,让你们回去听一下。要不你先回去吧,让她自己在这里想想。”
“啪!”苹果被子弹射成两半,从搪瓷杯上掉下来。
王雪娇握着枪站起来:“我好了!走吧。”
“……真的这么灵?!”靶场大叔眼睛都直了。
“什么叫这么灵?”王雪娇狐疑地看着他。
“没事,没事……”大叔收起杯子和苹果残骸,哼着歌走了。
王雪娇看着站在身后微笑的张英山,伸手戳他:“肯定是你在搞鬼。”
张英山举起手:“冤枉,天大的冤枉,真的是刘队来电话,说案子差不多审明白了,想到你喜欢看,让你早点回去看看,说不定你还能从卷宗里面发现什么新的东西。”
王雪娇把枪和剩下的子弹交还给靶场大叔,他问道:“不再多打一点?”
曾局长专门给他打电话说,她想打多少发就打多少发,想打多久打多久,结果打了一颗,就结束了。
王雪娇笑着摇摇头,只要能射出去第一颗子弹,把心里的石头打碎,就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