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安本来现在思维就有些迟钝,又?意外被她这么粗暴地对待,人直接呆住。
等他回过神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床上?,腰后垫了靠枕,身上?的被子也被重新拉高?到胸前,边角掖得?很严实。
而钟觉浅正把汤碗放到他手里,又?从外面扶着他的双手,让他把那只?碗捧好。
两人挨得?很近,他的视线正对少女的侧脸,能清晰地看到她睫毛翘起的弧度。
他突然就很想触碰她。
想得?不得?了。
但他什么都不能做,下一秒,就连他手背上?那一份奢侈的凉意,也随着少女的离开而消失了。
钟觉浅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你?还?真敢说,我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你?吃我做的饭也不怕把自?己毒死?”
“你?现在烧得?太厉害,嗓子都哑了,不能再拖,快点把汤喝完,赶紧去?输液。”
钟觉浅本来还?想再说两句,比如让他不要再闹小孩子脾气之类的,话都滚到舌尖了却又?难以出口。
因为顾念安表现得?太难过了。
少年捧着碗怔怔地坐在床头?,眼底弥漫着悲伤的雾气,像是丢失了珍贵的东西难以找回,整个人轻轻一碰就要碎了。
他怎么了?
钟觉浅想了想,觉得?少年这副模样应该与她无关,可能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你?……”
不用她再出言催促,顾念安低头?开始喝汤,安安静静的,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
钟觉浅忽的心就软了。
她轻声道:“你?先把汤喝完,等输过液,你?还?得?在饭后再吃一次药,那顿饭我来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好不好?”
顾念安闻言顿了顿,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虚弱的笑,“好,听?你?的。”
得?了承诺,少年果然表现得?很乖。他喝光了汤,把炖得?软烂的排骨和玉米也吃了个干净。
清淡滋补的食物将空虚许久的胃填满,他也总算能够进行输液了。
钟觉浅将椅子搬到床头?的输液架旁坐下,望向床上?正在打吊针的少年。
“念安,我知道你?很困,但你?至少坚持半个小时再睡好吗?”
她接着解释道:“你?刚吃过东西,立刻就躺下太伤胃了。”
顾念安偏过头?看她,眼神朦朦胧胧的。
从早上?一直高?烧到现在,他的状态差极了,有些凌乱的发?丝下,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像是烈日下随时会消融的雪。
雪上?落了大片大片的桃花,极致的艳,那是他脸上?浮现的酡红。
少年像是醉了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温温柔柔地笑起来,“放心,我不会睡的。”
他以忍受此刻冰火两重天的痛苦为代价,才?偷来短暂与少女独处的时光,他一点都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昏迷上?。
他想要一直看着她。
也想一直被她看着。
钟觉浅起身来到靠墙的书架前,拿出一本悬疑小说。这种类型的书比较有吸引力,让人听?着不容易昏昏欲睡。
她捧着书坐回床头?,“我读故事给你?听?吧,这本书挺薄的,我差不多半个小时能读完,你?听?到结局就可以睡觉了。”
钟觉浅音色清甜,心情愉悦时说话如糖似蜜,而她读书时不带什么情绪,声线便呈现出单纯清澈的质感。
顾念安倚靠在床头?,听?着少女悦耳的嗓音,注意力却并未放在故事内容中,而是集中在了她的手上?。
只?见钟觉浅在椅子上?优雅地翘起腿,将书摊平放在膝头?,仅用一只?手按住书页。
而她空闲的另一只?手则斜伸出去?,将输液管的末端、还?有一段距离就到针头?的部分握在了掌心,用体温去?暖那冰凉的药液。
她的动作和神情都太自?然了,就好像这件事对她来说再稀松平常不过。
他的心却无可救药地甜蜜起来,觉得?她宠他惯他怜他,对他这样好。
甜蜜过后便是无限恐慌。
顾念安清楚地记得?少女曾经对他有多冷漠,他现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薄的冰层上?,只?一步踏错,就会再次坠入到冰冷的深渊里。
绝不能……
当钟觉浅合上?书朝顾念安的方向看时,就瞧见了少年来不及收回的阴郁表情。
那表情里带着浓烈的偏执味道,甚至有一丝病态,与他平时展现出的温柔形象相去?甚远。
她怔了怔,并未多想,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顾念安并不慌张,将眉恰到好处地皱起,“浅浅,我手疼。”
钟觉浅闻言抬眸,望向输液管上?端连接的滴斗。只?见里面的药液滴坠得?飞快,一颗接一颗连成了水流。
她立刻去?摸少年的手腕,入手一片冰凉,像被冻住了似的,更不用说离针最近的手背了。
他肯定?疼死了。
她对顾宅的佣人放心,刚刚只?顾着暖输液管,根本没想过去?检查药液的流速。